北冰洋上的大屠杀



同“魔鬼”合作

1941年6月，当英国皇家海军与德国海军在大西洋上进行生死搏斗的时候，德国陆军和空军开始进攻苏联。一向反对共产主义的英国首相丘吉尔，立即宣布要对苏联进行援助。为了说服英国人同意他这么干，丘吉尔还打了一个有趣的比方：“如果纳粹入侵地狱，我愿意同魔鬼合作。”

1941年10月，英、美、苏三国代表签署协定，确定了三条援苏路线：伊朗铁路、太平洋航线和北极航线。伊朗铁路和太平洋航线路途遥远，货运量有限，起的作用微不足道。只有北极航线路程短，货运量大，离苏联战线又近，因而就成了盟国援助苏联的主要路线。

于是，大批满载军用物资的商船从英国出发，到冰岛集结，然后再经熊岛和扬马延岛，到达苏联的摩尔曼斯克和阿尔汉格尔斯克港。这两个港口中，摩尔曼斯克路程较近，而且受大西洋暖流的影响，是终年不冻港，但航线受到驻守挪威北部的德国海空军的威胁。阿尔汉格尔斯克港航线要远一些，虽然更安全些，却有半年左右的冰封期，航运能力颇受限制。

但是，无论船队怎么走，都要穿过北冰洋。北冰洋是一个让人胆寒的冰雪世界，许多海面终年封冻，未冻结的海面上也漂浮着流冰，非常凶险；冬季狂风在极夜中咆哮，夏天雾气弥漫，航行困难。北冰洋是探险家的乐园，普通商船大多不敢擅入。更可怕的是，在挪威海一带，德国空军、水面舰只和潜艇部队虎视眈眈，伺机猎杀盟军商船。因此，北极航线更加阴森恐怖，让人望而生畏。

即便如此，盟国仍使用北极航线向苏联运送了大量军火。英国海军把从冰岛出发向东航行的载货护航船队命名为PQ船队，把从苏联向西返回的空船队称为QP船队。

1941年9月28日，QP-1船队从阿尔汉格尔斯克出发，船队由1艘重巡洋舰护航14艘商船；9月30日，PQ-1船队在冰岛解缆，船队由1艘重巡洋舰和2艘驱逐舰护航10艘商船。两支船队的安全抵达，标志着北极航线正式开通。北极航线恶劣的自然环境，被盟军船员以无畏的气概克服了。到1941年年底，共有7支PQ船队抵达苏联，送去了750辆坦克、800架战斗机、1400辆卡车和10万吨军火。

这些武器，迅速投入了苏德战争。

要玩儿就玩儿狠的

1942年春，往来于北极航线的船队更加活跃，将更多军用物资运到了苏联。当德军在苏德战场上发现大量英美生产的军火时，希特勒意识到了北极航线的重大作用，立即下令德国海军切断北极航线。

接到任务的德国海军，将4个潜艇群派往挪威海区，并调遣战列舰“提尔皮茨”号、战列巡洋舰“沙恩霍斯特”号、重巡洋舰“舍尔海军上将”号、“希佩尔海军上将”号、“欧根亲王”号进驻北挪威，并抽调德国空军第五飞行队的200余架轰炸机助阵，以加强打击力量。一时之间，北极航线上杀气骤起。

在德国海空军的联合袭击下，北极航线的船队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失。虽然丘吉尔非常重视北极航线，派遣了不少航空母舰、战列舰和巡洋舰护航，但德军占尽天时地利，局面越来越凶险。

到了1942年夏天，德军进逼苏联重镇斯大林格勒 。斯大林多次写信让丘吉尔尽快派出商船运送武器，以解燃眉之急。丘吉尔深知德军袭击北极航线的兵力强大，迟迟不下令开船。另一方面，丘吉尔是想让德国人和苏联人拼个两败俱伤。从第二次世界大战一开始，丘吉尔就希望苏德之间互相厮杀，打得你死我残，由英国坐收渔人之利。丘吉尔曾说：“我希望看到的战争结果是，德国人倒在坟墓里，而俄国人躺在手术台上痛苦地呻吟！”后来连罗斯福都看不过去了，亲自给丘吉尔写信建议尽快运送武器。这时，丘吉尔才下令开出了PQ-17船队。

PQ-17船队数量非常庞大，载货量前所未有。为此，英国海军在船队的配置上煞费苦心，以期让船队在漫长的远航中经受住来自空中、水面和水下的猛烈打击。船队分为3部分：护航队、紧急支援舰队和打击舰队。护航队由34艘商船和直接护航部队组成，直接护航部队包括6艘驱逐舰、2艘防空舰、2艘潜艇、4艘护卫舰、4艘猎潜舰和3艘扫雷舰，另有3艘救护船和1艘补给油船，直接护航部队的任务仅仅是对付敌人的飞机和潜艇，无力与德国大型水面舰艇作战。紧急支援舰队有2艘英国巡洋舰、2艘美国巡洋舰和3艘驱逐舰，由英国海军少将汉密尔顿担任舰队司令。另外，船队在挪威海岸线外布置了9艘英国潜艇和2艘苏联潜艇担任岗哨，主要任务是监视德国大型水面舰艇。紧急支援舰队的任务主要是缠住以“提尔皮茨”号为主力的德国水面舰队，好让打击舰队消灭它们。打击舰队是船队中真正可畏的力量，它以最强大的战列舰“约克公爵”号、美国战列舰“华盛顿”号和英国航空母舰“胜利”号为主力，由3艘巡洋舰和一队驱逐舰担任掩护，具备歼灭“提尔皮茨”号的能力。打击舰队司令兼PQ-17行动总指挥，由英国本土舰队司令托维海军上将担任。

从兵力配置上看，PQ-17船队足以闯过北极。但丘吉尔要玩儿就玩儿狠的，他有更大的雄心：以PQ-17船队为诱饵，诱出德国海军主力“提尔皮茨”号，一举歼灭，永绝北极航线上的大患。

德国海军以PQ-17船队为猎物，而盟军打击舰队以德国海军为猎物。这成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局面。

该出手时就出手

1942年6月27日，浩浩荡荡的PQ-17船队从冰岛出发。7月1日，船队通过了西经10度线上的扬马延岛，然后将航向偏向北，希望远离挪威海岸。这时，一艘巡逻的德国U艇发现了船队，并用电报通告了德军的作战指挥中心，战斗开始了。分散在挪威海上的德军潜艇立即向PQ-17船队的航线集结，并伺机下手。但护航队反潜力量强大，德军潜艇强行进攻占不了便宜，只好耐心地尾随船队。几名大胆的德军潜艇艇长寻机攻击了船队，除了饱尝深水炸弹外，一无所获。德军指挥中心还派了侦察机侦察护航队，当得知PQ-17船队的庞大编制后，认为只靠潜艇和飞机吃不掉PQ-17船队，决心派出以“提尔皮茨”号为主力的大型水面舰队。

随后，一队德军鱼雷轰炸机对PQ-17船队进行了袭击，在猛烈的防空炮火还击下，一无所获。

7月4日，德军精心谋划的大规模空袭开始了。行驶于熊岛附近的PQ-17船队遭到一拨接一拨的德国轰炸机和鱼雷机的袭击，战斗十分激烈。虽然不断有德机被击落，但PQ-17船队中也有3艘货船沉没，1艘负重伤。

汉密尔顿少将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他的护航队和紧急支援舰队虽然能勉强应付空中和水下的攻击，然而一旦“提尔皮茨”号出动，又如何抵抗呢？恐怖的“提尔皮茨”号只需在英舰的火炮射程之外发射700公斤巨弹，就足以将自己的商船和军舰一一击沉。

5日，汉密尔顿少将收到监视“提尔皮茨”号的盟军潜艇发来的电报：“‘提尔皮茨’号离开阿尔滕峡湾，去向不明。”苏联潜艇报告：“‘提尔皮茨’号、‘舍尔’号和‘希佩尔’号组成的强大舰队已离开挪威，潜艇进行了攻击，效果不明。”英国潜艇发现，以“提尔皮茨”号为主力的德国舰队，航向东北，航速27节。汉密尔顿知道，10个小时后，他的船队将进入“提尔皮茨”号的火炮射程。

汉密尔顿立即电告打击舰队司令托维上将，让他火速赶来救援。托维率领的打击舰队同PQ-17船队保持着四五个小时的航程，为了保密和诱歼“提尔皮茨”号，托维舰队一直保持着无线电静默。接到汉密尔顿的急电后，托维详细计算了两支舰队的距离，以及航行中的天气、流冰情况，无奈之下，打破静默告诉汉密尔顿：“我们为流冰所阻，不能赶到，一切情况由你全权处理。”

一场巨大的灾难，正在向PQ-17船队袭来。

纸上谈兵要不得

此时，英国皇家海军的诱歼计划宣告全盘落空，PQ-17船队反而面临着全军覆没的命运。远在千里之外的英国第一海务大臣庞德上将比战场上的汉密尔顿还要焦急。

庞德上将对PQ-17船队、打击舰队和“提尔皮茨”号的位置一清二楚，明白巨大的灾难正在向PQ-17船队逼来。庞德上将是一位参谋出身的高级军官，过多地从纸面上计算分析，基本可以说是纸上谈兵，从而得出了悲观的结论。他的内心非常痛苦和矛盾：如果让汉密尔顿继续前进，很可能连护航舰艇一起断送；如果让全部护航舰艇西返，运输船队分散成单船后东进，则能保住全部军舰和一部分商船。

于是，庞德上将以海军部的名义，向PQ-17船队发出了一项重要的命令：“紧急通知：巡洋舰应以最大速度向西方撤退。鉴于敌方水面舰艇威胁，运输船队当分散向俄国港口进发。”

接到庞德的电令后，汉密尔顿少将忍痛向PQ-17船队下达了命令。这意味着，商船要在完全没有护航的情况下，独自闯过直接处在德军威胁下的挪威海和巴伦支海。所有的商船船员都感到无比的愤怒和恐惧。

护航舰队全部西撤后，商船船员表现出了大无畏的英雄气概，置生死于度外，继续开往目的地。这些非武装运输船遭到了恐怖的大屠杀！

令人生畏的“提尔皮茨”号没有亲自参加屠杀，“提尔皮茨”号截获了托维给汉密尔顿的电报，虽然没有破译电报，却发现有一支强大的舰队跟随在PQ-17船队之后。“提尔皮茨”号开到距离PQ-17船队只有4小时航程的位置时，为了保存实力，折返南航。

对PQ-17船队的屠杀是由德国潜艇和飞机执行的。击沉非武装的运输船，对于受过严格训练的德国潜艇艇长来说，不费吹灰之力。一艘接一艘的商船被鱼雷击中，大火从冰海中腾起，有的船只缓缓下沉，有的船只很快断裂。几百名船员穿着救生衣漂在接近零度的冰海上，很多人立刻就冻死了。德国空军第五飞行队的各种轰炸机也大肆屠杀商船，带给分散的商船更大的打击。

PQ-17船队的命运是北极航线中最惨的，也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史上令人毛骨悚然的一次死亡航行。英国皇家海军纸上谈兵，对流冰、天气和航程中的困难估计过低，而对德舰“提尔皮茨”号的威力又估计过高，因此惊慌失措，犯了巨大的错误。作为这一错误的代价，24艘商船带着13万吨精良的军用物资，永远沉没在了北极海底的泥沙中。

PQ-17船队的惨剧是一个转折点。此后，盟军吸取教训，改变战术，屡屡得手，使北极航线变成了一条对苏德战场极为重要的生命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