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国君（一） ： 是他从北方“进口”了裤子 ——胡服骑射

裤子，今天无处不在，可是很久很久以前，我们的祖先根本不穿裤子。那他们穿什么呢？裤子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说起裤子，还要从公元前325年的赵武灵王说起。赵武灵王，是赵国的君主，本名叫赵雍。

赵国边境小城的清晨，集市上一片热闹繁荣的景象。这集市是官府指定的小市场，菜农把自己种的蔬菜摆了一地，猎人们把打来的野鸡、野兔也码放得整整齐齐，等着换钱或者换些粮食。就在大家忙活着准备做买卖的时候，突然，有人大喊：“快跑啊，胡人来抢东西了！”

随着一片飞扬的尘土，十多个骑着马的大汉瞬间来到眼前。只见他们皮肤黝黑，身穿窄袖短衣、黑色长裤，脚蹬长筒皮靴，个个肩上挎着弓箭袋。有的还手持弯刀，刀光耀眼，嘴里发出奇怪的呼啸声：“喔，吼吼……”场面极为吓人。

不等集市上的老百姓反应过来，手里的粮食、鸡鸭就被凶悍的胡人一抢而空。有一个胡人能撒开马缰绳，在马上射箭，不少老百姓都被他射伤、射死了。

这些胡人抢到东西之后，一刻不停，圈马就往回跑。从胡人来，到胡人走，整个抢东西的过程，不过三四分钟。

随后，集市上，就只剩下了老百姓的哭声、呻吟声和咒骂声。

过了半晌，赵国士兵才气喘吁吁地赶到集市，这个时候，那些胡人强盗早跑到大山的另一边了。这样的场面，在赵国的边境上几乎每天都会发生。

在中国古代，中原地区以外，有很多民族。中原人按照区域，把这些民族分了类：在北边的民族叫狄，西边的民族叫戎，东边的民族叫夷，南边的民族叫蛮。这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北狄、西戎、东夷、南蛮。

而赵国，在战国“七雄”里，地处最北方，紧紧挨着北方少数民族，也就是他们心中的胡人。中原大国物产丰富，北方这些胡人就经常派他们的骑兵在边境上骚扰。赵国国君赵雍非常烦恼，他想：“连这些骑马的胡人都制服不了，寡人还怎么打天下？”

在尝试了诸多方法都无果之后，赵雍决定亲自出马。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赵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当侦察员，认真察看一番胡人的骑兵。

于是，赵雍在那些胡人常出没的地方，一待就是好多天。很快，他就弄明白了胡人骑马射箭的秘诀。但是，这个秘诀在赵国实施起来并不容易。

赵雍回到赵国国都邯郸，偷偷开始训练骑兵。

过了半年，赵雍招来众臣商议：“北边胡人频繁骚扰我赵国，众卿有什么好办法吗？”闻此，头戴高冠、身穿华服锦衣的群臣站在堂上，都默不作声。

这时，赵雍说：“既然诸位无良策，寡人倒有一个主意。胡人骑兵来如飞鸟，去如绝弦，算得上当今速度最快的军队。带着这样的部队驰骋疆场，哪有不取胜的道理？所以，寡人决定让赵国士兵也像胡人一样，骑马作战！”

阶下有位大臣——公子成，是赵雍的叔叔，这时说道：“赵国士兵一向用战车对战，并不懂马术。更何况，咱们穿着长袍大袖，骑在马上恐怕难以施展。”

赵雍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拍案而起，说：“卿言之有理，所以，寡人要在赵国推行胡服，训练骑兵。”

其实这句话现在听起来，似乎很容易理解：不擅骑术是因为衣服不合适，换了衣服训练骑术，不就可以了吗？

可是，赵雍此话一出，大殿之上，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为什么大家如此惊慌？

原来胡人和当时的诸侯各国，有巨大的不同。胡人个个都穿分腿有裆的裤子，还穿皮子做的长筒靴。这也是他们为什么能够极为轻便地骑马行军的原因。这些打扮，现在看没什么，可是在两千多年前的中原，谁要是穿着这样的衣服，就会被议论纷纷。因为，人们觉得有伤大雅。

在春秋战国时期，男男女女都穿着长长的袍子，就像今天连身、系扣的直筒裙，普通人绝对不会去穿分开腿的裤子和短裤，因为大家都认为这样非常不雅观。但是，在中原各国当中，有一种人是穿裤子的，就是囚犯。囚犯会穿一种分腿的短裤，那个时候叫犊鼻裤，就像牛鼻子有两个眼儿一样，从这两个眼儿伸出腿来。

囚犯为什么穿这种短裤呢？那是为了惩罚他们，让他们干苦力活方便。

所以，赵雍一说穿胡服，那就等于宣布：“各位，咱们从现在开始，就要和那些囚犯一样，穿裤子了。”

一位大臣在大殿之上连声劝阻：“大王，吾乃文明之邦，怎可弃礼仪而不顾？”

一位老臣更是直接趴在地上哭起来：“这是在羞辱您的臣民吗？老臣死也不从！”

赵雍把宽袖一摆，压低声音说：“只要对富国强兵有利，何必拘泥于礼法和外表。五日之后，寡人与诸臣皆穿胡服上朝，违令者重罚。”

那是不是赵国人像胡人一样，骑马打仗就必须穿裤子呢？答案是肯定的。如果没有裤子的保护，人一骑上马，没骑多久，腿就得磨破；没有裤子，也穿不了靴子，也就不能拿着兵器骑马打仗。赵雍心里非常清楚：赵国要想强国，必须学会骑马打仗，要想骑马打仗，就得先穿裤子。

正所谓“不破不立”，要想做什么大事，要想敢为天下先，就得敢打破一些别人不敢打破的规矩。

公子成想了想，并没有直接反对，他说道：“臣可否与大王的骑兵进行三场比赛，若大王的骑兵胜了臣的战车，臣必穿胡服，推行骑射，如何？”

赵雍闻此，双眼闪烁，点点头，说：“就依叔父之言。”

第二天，太阳刚升上枝头，练兵场上就已经旌旗招展，人山人海。大臣和士兵们都听说了：国君早就秘密训练了一支骑兵部队，今天，就要和赵国的战车，要和公子成来一场决赛。

这边，公子成的战队已经准备妥当，三辆战车、九个人，摩拳擦掌地等待着对手。另外一边，赵武灵王的骑兵也出现了。

“这都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装扮，他们三个人对战车上的九个人，自己也没有车，就骑着三匹马，输定了！”

“就是，就是！你看看人家的战车，每辆战车上几匹马啊？每辆战车上可有四匹马，你数数，十二匹马对战三匹马，结果不是一目了然吗？”

“就是，就是，我看那骑兵输定了。”众人议论纷纷。

只见赵雍派出的三个人，分别骑在马上，打扮得宛如胡人一般，每个人都穿着窄袖的胡服，分腿的裤子，脚蹬着皮制的马靴。短小的弓箭袋系在腰间，腰上还别着一把弯刀。人们不禁疑惑这样的一人一马能敌得过对面三人四马的战车吗？

一阵鼓声响过，台上令旗一挥，第一回合正式开始。

战场上负责驱马的车夫，大吼了一声，四匹马随着他手上抖动的缰绳，一起奔腾起来。战车的木轮在地上发出隆隆的声响，震人心魄。再看车上右侧的士兵，手握长矛，只等着与敌军正面交锋。而车左的弓箭手，早已弯弓搭箭，瞄准了对面的骑兵。

啪嗒——嗖，利箭离弦，直射骑兵。可就在箭射过去的一瞬间，刷的一声，马上的人不见了。人群中发出一阵低呼：“坏了，骑兵被射下马了！”

“说败就败了，怎么那么快啊！”

赵雍坐在高台上握紧了拳头，手心里都是汗。

忽然，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他没死！”

原来，那骑兵刚才用了一招侧骑术，在利箭飞来的那一刻，把身子躲在了马的一侧，一瞬间，又重新翻身上了马。此时，马已经跑到了战车左边，也就是弓箭手的身旁，只见骑兵突然翻身，手里弯刀刷的一刀，弓箭手赶紧躲。奇怪的是，弯刀并没有砍向弓箭手，而是把战车的一根缰绳砍为两截。战车上手持长矛的士兵刚想调转身子，刺向骑兵，可断了缰绳的战车忽然失去平衡，翻倒在地。随着一阵尘土飞扬，长矛手、弓箭手和车夫都已经被甩出老远。

顷刻之间，胜负已定。

人群中先是一阵沉默，然后开始发出赞叹声。

赵雍此时松了一口气，瞥眼看向公子成，意思是：“怎么样？叔叔，我赢了。”

而公子成并不看他，只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说：“不急，还有两辆战车。”

第二局，战车队吸取教训。一出发，战车上的弓箭手就立刻搭弓发射，箭直奔着对面的骑兵射去。可是，对方的骑兵却突然改变方向，从战车的长矛手所在的右侧包抄过来，就在人们以为骑兵和战车的长矛手要正面交锋的时候，忽见骑兵突然抽出胸前的短弓和箭，冲着战车，迎面一箭。

这动作太快了，没等大家反应过来，箭已经射中了车夫。

车夫一倒，战车顿时歪七扭八地甩动起来，没多久，也翻倒在地。

“好样的！太神了！”

“骑兵太厉害了！”

三局两胜，这第三局，自然是不用比了。

一瞬间，练兵场上炸开锅，所有的士兵都欢呼起来：“必胜，必胜，必胜！”

公子成在高台上也看得目瞪口呆，对着赵雍连连点头。

约定穿胡服的日子到了。这一天，赵武灵王按捺不住忐忑的心情，身着胡服，早早地坐在大殿之上，静静地等待众臣。

公子成上穿窄袖上衣，下穿分腿裤，脚踏皮靴，精神抖擞地进了大殿。在他身后，其他大臣鱼贯而入，整整齐齐地走了进来。

赵雍大声说道：“世有顺我者，胡服之功未可知也。虽驱世以笑我，胡地中山吾必有之。”意思是，如果举国上下的臣民都能支持寡人，胡服改革的功效将不可限量。但就算全世界都笑话寡人，寡人通过改革，胡地和中山国，寡人也一定要拿下。

赵国进行了胡服骑射的改革，赵国士兵都穿上裤子之后，效果立竿见影。赵国的士兵从此威风八面，成为一支在战国七雄里机动性、灵活性最强的部队。很快，赵国就消灭了旁边的中山国，迅速成为战国时期的军事强国，和秦国、齐国这两个超级大国并肩站在了一起。

而赵武灵王的这个创举，也迅速传播到了中原各国，深刻影响了后世的战争方式。据记载，中原地区也可能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才有了真正的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