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州“姑娘歌”

在雷州半岛会讲雷州话的地方，常常看见人们在对唱“姑娘歌”，人山人海的，唱者入情，听者会意，妙趣叠出，动心撩人。

　　“姑娘歌”是什么？这是雷州人演唱雷州歌的一种形式，也是粤西地区一种古老而独特的民间曲艺。由古代雷谣和雷歌发展而来。先说雷州歌，它是用雷州话唱的，有着严格的韵律格调。每首四句，每句七字，酷似古诗七绝，但比七绝更苛刻。每句歌平仄押韵不能半点含糊。除一二四句尾字要绝对押韵外，各句内的分节断字和各字的平仄都很讲究。如：

　　情同树影／映深江，鸟弄波蒂／鱼穿_，

　　(平或仄)(阳平)(阴平)

　　日月同光／光景有，鱼鸟交情／究竟难。

　　(仄)(阳平)(阳平)

　　尽管形式苛刻，但这里人唱的是身边人、身边事、真情、真景，信口唱来，如同说话，浑若天成，绝无刀斧之痕。叙事、抒情、议论、说教无所不及，自唱对唱、委婉高亢随意挥洒。且相关、比喻、借代、对偶、排比、勾针、回环，各种修辞手法运用巧妙，所以雷州人喜之极深、爱之极笃。后来便有善歌乞儿以歌取宠进行行乞，再后来便有以善歌姑娘为招徕的班组卖唱。起初只在神前跪唱，为人颂神求福，接着便出现了舞台演唱，又从自唱到对唱。他们或颂神，或劝世，或谈情说爱，谈天论地，说古道今，为人服务，供人娱乐。因其演唱以“歌姑娘”为主，故这种演唱形式就称“姑娘歌”。他们的组织就叫“姑娘歌班”。他们中的女歌手称“姑娘”，男歌手称“相角”，则辅助角色。女歌手老了，仍称“姑娘”。男的老了，也是“相角”，只有特别出名的全能歌手可称“高功"。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唱出的歌都叫“姑娘歌”。因而“姑娘歌”又是这类雷歌作品的专用名词。

　　“姑娘歌”的最高形式是舞台对唱，尤其是斗歌。它有固定程序，一般是一男一女对唱，有时也男与男，女与女对唱。男女对唱时，男的手执一纸扇，女的一手执扇，一手执手巾。他们一唱一和，来回换位，分别朝前后左右四个方向转换台步，每首歌男的转换台步14次，女的l6次，循环反复，有如东北的“二人转”。他们必须熟练地使用身段功和扇功。诸如响开扇、反转扇、遮面扇、响收扇等等，女的还要熟练掌握莲花巾、正反旋巾等手巾功。动作要美，唱做要协调，对歌要准确、中肯、及时。人家唱完一首歌，必须马上接着唱，一时接不上就要出丑。不过一般老歌手，对答如流是不成问题的。斗歌时往往是一歌未落，一歌早起，针锋相对，你争我夺，岂止七步成吟，简直步步紧逼。

　　“姑娘歌”对唱，一般是由村庄或街道出资请来职业歌手演唱。他们成班成组的，有好几个人。因其随时会受到业余歌手的挑战，甚至有的村庄、街道在请他们时，也请来了挑战者，所以他们的演唱客观上就象摆擂。没有人打擂时，他们团队内男女搭对，悠悠对唱天文地理，古今中外，无所不及，一对唱罢，又换一对，自昏至晨。当然为了活跃气氛或为了显示团队实力，他们也互相挖苦，

　　互相攻讦。不过他们自知队友实力，不至置之死地。有一次年青“鲥娘”南兴二仔与老“相角”陈守经斗歌，斗了半夜，老将毫无逊色，她便故意使出绝招，针对对方已是风烛残年的弱点，狠命一击：

　　你食偌老还未死，讲三讲四吵天地，

　　阎王妃勾判官判，生也今年死今年。

　　但是老“相角”不慌不忙接过招来，唱：

　　阎王是我老伙计，注我寿年一百二，

　　今年才是七十一，还够松雄四九年。

　　想象何等奇妙，阎王竟是他的老朋友，注定他长寿120岁，今年才71岁呢，还可逍遥自在49年。简直是异想天开。而且全歌完全是一道加减应用题，各个数字运用精妙，既合意又合韵，断字断句和平仄均合雷歌非常苛刻的要求，分妙之内所就，多么难能可贵。

　　当群众歌手上台打擂时，场面就更紧张了。打擂者可随意选择“姑娘班”内任何一个歌手做对手，男女不限。打擂称“捞台”，“捞台”人一上台，便句句直击要害，似要一下子把整个戏台捞走。因他是有备而来，出其不意，实在难于对付。

　　有一次遂溪县妃四和妃安两名业余歌手，听说徐闻县有一个职业“相角”很厉害，便相邀前去“捞台”。妃安登台就唱：

　　遂溪妃四和妃安，直下徐闻捉蛤干，

　　个妃攒箪个担火，蛤干今日哪隐藏。

　　蛤干，指干晒后的青蛙，意贬此人干瘦如柴。青蛙，雨后之夜常0，且有叫声，雷州人常乘此时担着火把循声捕捉，放进华(竹篾制的渔具)里。看他两人，一个担火，一个佩箪，量晒干了的青蛙还能逃掉?出句逼人。然而“蛤干"，人瘦歌健，顺口回敬：

　　砍树捉鸟是讲梦，塞海戽鱼费坏工，

　　烈火难烧水底草，利刀难剌镜中人。

　　四句歌句句富含哲理，比喻生动。要战胜“蛤干”，千个不口J能，万个不可能啊!

　　“姑娘歌”斗歌，常是强中更有强中手，波诡浪谲，险象环生，看似山穷水尽，却又柳暗花明。因而不管哪里搭台对唱，四邻八乡蜂拥而至，全民参与，每一个人都可以是观众，又可以随时上去“捞台”，一显身手，当一回演员。

　　“姑娘歌”始于何时，已难查考。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天下独有的艺术形式日臻完美。1953年，“姑娘”李莲珠赴省参加首届民间艺术会演大赛演出，荣获“表演优秀奖”，并被誉为一。民间口头文学家”。文革中，“姑娘歌”虽然险遭绝种，但是今天又有大批新人出现。2003年12月雷州市文联组织“姑娘歌”队参加省首届民歌大赛，荣获铜奖、特色奖和优秀组织奖，请听获奖年青歌手符海燕和何恩林的对唱。何唱：

　　我唱雷州雷世界，电闪雷鸣景万千，

　　风伯雷师滂沱将，地动山摇滚滚来。

　　对：

　　雷歌雷剧更精彩，晋京打雷响天开，

　　姑娘歌是即兴唱，天下一绝打擂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