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性文学 ancient Chinese sexual literature
中国古代直接以性爱、性行为、性关系、性心理等为主要表现内容的文学作品。在中国古代文学中,虽然涉及性爱的作品源远流长,但真正能够称为性文学的作品,目前所见,最早出现在六朝时期。那种将性文学范畴扩大,将《红楼梦》之类的小说,甚至《诗经》中的爱情篇章等等都归人性文学,无疑是不恰当的。
发展历史 据现有史料证明,中国在唐代以前未见有色情文艺的繁荣。一些历史流传作品往往既有伪托之嫌,确切年代也不可考,直到南朝的乐府民歌中,才开始出现对性爱的肉体行为的描写;其中虽然未见对性交的直接描写,但也可算是性文学的早期作品(见艳情诗)。
唐代作品 进入唐代之后,性观念高度开放,确实已有典型的性文学作品问世。然而流传至今的原作文本只有两件,而且都是在中国本土长期失传之后,因偶然机缘才重回故土。其一为张文成的骈文体传奇《游仙窟》,其二是白行简的《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游仙窟》用第一人称,叙述作者在一处“神仙窟”中,与美丽而又善解风情的女子五嫂、十娘,从诗歌酬答、相互调情直到共效云雨之欢的故事。文中穿插了大量提示和歌咏性爱的短诗,对于作者与十娘之间的握手、拥抱和接吻也有生动的描写,至于性交则只用“眼花耳热,脉胀筋舒”一语带过。而在《游仙窟》后约一百年创作的《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则将笔墨集中在对各种各样性交情形的直接描写上。此外,现存的唐代诗歌中也有一些直接咏及性行为的诗句,但为数不多。
繁盛时代 性文学在明代后期开始繁盛,首先表现在色情书籍的大量创作和出版。这一时期许多文人都卷入了这方面的活动,其中包括一些著名文人。例如唐寅曾编辑了淫秽故事集《僧尼孽海》,李渔被认为是最著名的色情小说之一《肉蒲团》的作者,吕天成年轻时写过两部赤裸裸的色情小说《绣榻野史》和《怡情阵》,冯梦龙编辑出版了大量民间小曲集《挂枝儿》、《夹竹桃》和《山歌》——其中包括大量直接描述性交的色情歌谣。入清以后,虽然高峰已过,但仍然有大量色情书籍和准色情书籍不断出版。
类型 中国古代性文学像早期《游仙窟》、《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这种作品形式,到明、清时期基本不再被采用。而小说成为性文学中最主要的作品形式。
色情小说 指社会生活背景和主题思想贫乏,故事情节简单且只是为展示和描写性交场面而设置,用大量笔墨直接描写性行为的小说。这些小说中有少数仍用文言,如《如意君传》,专写武则天后宫淫乱之事,在明末流传甚广;后来清代袁枚《子不语》中的“控鹤监秘记二则”可以视为此书的补编。又如《痴婆子传》,亦用文言写成;采用一女子回忆自述其性生活史的形式展开情节。更典型、对后来影响更大的则是用白话写成的长篇通俗色情小说,如《绣榻野史》、《浪史》、《浓情快史》、《灯草和尚》等。这些小说通常都是集中描写几对男女之间的通奸淫乱,情节简单、语言粗俗,经常可见大段大段对性交过程的雷同描述,专以造成尽可能强烈的性刺激为目的,很少有美感可言。《宜春香质》和《弁而钗》则专门描写男同性恋。在这类小说中,《肉蒲团》值得注意。此书表现男主人公未央生淫人之妻而自己之妻亦被人淫这样的因果报应,以及未央生从一意寻花问柳到最后参悟而皈依佛门的故事情节。当然主要着力点仍是一场场的通奸艳遇和床上攻战,但是语言流畅文雅,有些对性爱的描写并不秽亵俗恶,甚或有相当美感。此书在众多明清色情小说中,相对而言应算艺术水准较高之作。通俗色情小说中亦有短篇,如《醒世恒言》中的“金海陵纵欲亡身”、《二刻拍案惊奇》中的“甄监生浪吞秘药,春花女误泄风情”等。至于《金瓶梅》,虽然书中约有两万字色情描写,但占全书比例很小,因此不宜归入色情小说之列。
色情歌谣 由文人收集、编辑的民间歌谣往往采用“性谜”的形式,表面上歌咏日用器物或某些日常活动,但又使读者一眼就能辨出所咏实为性交。这种方式早在《游仙窟》的短诗中就已采用。
戏剧 在戏剧中加入一些色情段落,也是古代作家时常采用的手法。王实甫《西厢记》第四本第一折,被后人斥为“浓盐赤酱”,因其中描述了张生与崔莺莺的云雨之欢,实际其文笔相当含蓄。《长生殿》有“窥浴”一折,借宫女之所见所述,描写美女裸体和男女共浴。戏剧中的色情段落,又经常出于丑角的插科打诨,《牡丹亭》中“道觋”一出可为典型实例:石道姑生为石女,婚姻失败后不得已出家当道姑,她上场自述身世,全篇句句皆用《千字文》的成句串成,却句句皆不离开性和色情,表现了很高的文字技巧,但是审美趣味低下。
性学价值 中国古代性文学作品也是颇有价值的性学史料。其中所反映的性观念和性心理,比较突出的有如下几方面:①享受性爱。古代中国人向来重视人欲,并且将性爱视为值得讴歌赞美的事物。自从道学家大倡礼教,主张压抑性爱,遂与先前重视人欲的传统形成对立的两极,使得人们在性心理方面处于强烈的张力之下。性文学作品作为缓释此种张力的重要途径之一,自然具有唤起“意淫”、让读者在幻想中获得性爱满足的功能。因此在色情小说之类的作品中,经常可见及时行乐、享受性爱的心理流露。而当男女主角堕入情网、即将进入性爱之时,即使有礼教约束、人言可畏之类的意念闪出,但往往是不顾一切地去享受性爱。②所谓“两性之战”。中国古代房中术理论将男女性交比做战争,首先达到性高潮的一方被认为是失败者。这种旨在“采阴补阳”和“采阳补阴”的两性之战,也是性文学作品中经常的题材。例如在小说《昭阳趣史》和《禅真后史》中都有典型事例。两性之战的意象本出于房中术家“采战”之说,性小说中袭用之,有时也被用来表达性能力的强弱大小,当然是以强大为荣。③西方汉学家经常提到的“性活动公开化”。在西方文明的传统中,性交之类的活动自古被认为是很大的隐私,不宜公开。但是古代中国人对待此事的态度则大异于此,认为性交之类的活动完全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和相当程度上公开化。当一对爱侣云雨交欢之时,常有姬妾或丫鬟之类陪侍在侧,她们的任务是在一旁端水递帕,或是为男女主人助兴,或是帮助男女主人完成一些特殊体位的性交动作。这样的场景在中国古代春宫图中有大量反映。在性小说中也经常被描写,而且经常出现女伴在场观看男女主人公尽情交欢,结果自己也不能自持的雷同情节。性小说中另一个经常出现的场面是一男数女同床交欢。这种一男一女之间的性活动可以在另外多位女子面前公开化的观念,是与中国古代上层家庭普遍多妻这一情况密切联系的。
不少西方汉学家都曾通过色情文艺作品去分析古代中国人的性观念和性心理,但是对于这类分析的可靠性,必须有慎重的估计。首先,绝大部分传世中国色情文艺作品所覆盖的年代不过二三百年,依靠此二三百年间的作品去外推中国人在几千年来不断变化的性观念和性心理,必然会有许多不确定因素。其次,性小说之类的色情文艺作品,通常都带有强烈的商业动机,当然难免会有虚构、想象和夸张,未必能够视为当时社会生活的实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