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吟
水龙吟 简体版
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
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
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
把吴钩看了,栏干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
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
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
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1]英雄泪!
水龍吟 繁体版
楚天千裏清秋,水隨天去秋無際。
遙岑遠目,獻愁供恨,玉簪螺髻。
落日樓頭,斷鴻聲裏,江南遊子。
把吳鉤看了,欄幹拍遍,無人會,登臨意。
休說鱸魚堪膾,盡西風,季鷹歸未?
求田問舍,怕應羞見,劉郎才氣。
可惜流年,憂愁風雨,樹猶如此!
倩何人喚取紅巾翠袖,揾[1]英雄淚!
shuǐ lóng yín 拼音版
鉴赏
【注释】
揾:wèn,擦拭的意思。
【鉴赏】
1、《水龙吟》这首词开头两句写辛弃疾登高远望,一目千里。上句从四周景况落笔,极写江天的辽阔,下句视线转至江水,极写其秋色的无边。开阔的境界,爽朗的气氛,为下文深广的感慨作有力的映衬。南下已有七八年的词人,面对着南宋王朝主和派长期当政,压制抗战力量的现实,登临北望,眼前祖国半壁河山,尚为异族统治者所蹂躏,能不引起诗人辛弃疾的感叹和愤慨?“遥岑远目”三句,表面上说远山惹人愁恨,而言外之意是说沦陷区的山川在向人们倾诉着它在铁蹄蹂躏下的“愁”和“恨”。辛弃疾毫无痕迹地把情与景融合在一起。接着,笔锋一转,就直接抒发他那不可遏止的愤懑之情。“落日楼头”三句渲染了一种苍凉、悲壮的气氛。通过夕阳西下,暗喻南宋局势的危殆;通过离群孤雁的哀鸣,暗喻自己身世的飘零。空怀报国之志、现如今悲凉伤感的词人,只能看刀抚剑,拍遍栏干,喊出“无人会,登临意”了,言语中饱含着家国之忧、报国无路的义愤。
2、下片由借景抒怀转入借历史人物抒发其抑郁的情怀、失意的悲痛。始终怀着收复中原雄心的诗人辛弃疾,表示绝不像张翰那样贪恋家乡风味而弃官还乡,也不像许汜那样不顾家国而求田问舍,但又苦于没有机会施展抱负,这就使他不得不像桓温那样深深叹息:“木犹如此,人何以堪!”这种英雄迟暮之感,深刻地体现了辛弃疾对国家命运和中原失地的关怀,体现了辛弃疾反对民族压迫的坚决意志和高尚精神。词至结尾,沉重的悲愤化作盈眶的热泪,留给读者印象更多的是激动而不是伤感。
3、全词深刻地揭示了一个英雄志士壮志难申、抑郁悲愤的苦闷心情。它慷慨而悲壮,把积淤在心中的愤懑,一吐于纸上,诗人辛弃疾的豪气浓情,一时并集,犹如聆听垓下之歌。
《水龙吟》这首词起句突兀,立意辽远。虽然说气势上稍逊东坡名句:“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但境界的阔大、胸襟的磊落却是一样的。它仿佛令你拔地凌空、极目游骋。仰则天高,俯则水远。天高水远,无边无垠。象这样的壮观景象,一般的凡夫俗子难得有心领略,而鹪鹩偃鼠之辈则消受不起。范开曾在《稼轩词序》中论道:“器大者声必闳,志高者意必远。”他的见解是比较本质地点出了辛词的艺术特色。
南宋时代,民族的矛盾冲突贯穿始终,是激烈而紧张的。尽管辛弃疾出生在金朝统治之下的北方,但他自小受到祖父影响,心系南宋,怀有爱国之情,立志推翻异族压迫,实现祖国统一。为此,他很早就投身到抗金斗争中去。年二十一岁时,便聚义民二千余众参加耿京队伍,矛头指向金政权。后来事变,他又能独带五十余骑,于五万敌军之中,孤胆擒缚叛徒张安国。辛弃疾平生自诩有济世报国之才,而他的过人胆识,雄伟的志向又使他不甘平庸一生。因此反映到艺术创作中,他的词写来便豪迈奔放。不过,同是做为豪放派的词人,苏东坡似乎参透了人生、生死成败无计于心,所以他的词达观潇洒、不乏恢谐。而辛弃疾则以气节自负,以功业自许,执着于人生理想的追求,所以他的词中时时流露出壮志未酬的沉郁、悲愤和愁苦。于是我们看到,当辛弃疾的笔从第一句的水天一色的辽远之处稍微近缩了一下的时候,那如簪似髻的山影便牵动了他久蓄的闲愁。
闲愁万种,万种闲愁都映衬在落日余晖的夕照里,应合着离群孤雁的哀鸣,使得飘无定所的辛弃疾,此刻感到了从未有的凄清和冷寂,自从他南归宋朝,就一腔热血,伺机报效国家,建立功业。然而在政治上,他并没有得到施展才华的机遇。非但没有人来与他共论北伐大计,相反却横遭朝中权贵们的猜忌,始终难酬壮志。顾此,他摘下佩刀,默视良久,拍栏长叹。意谓此刀不正如我,本来它是用来杀敌建功的,而今置闲,何时是了?孤独的他,找不到理解的知音。
在上片,辛弃疾登高望远,触景生情,情随景迁,由远及近,层层推进,将自己的远大抱负和壮志难酬的苦恨委曲地抒发出来。到了下片,辛弃疾进一步阐明自己的人生信念是坚定不可动摇的,尽管一时不算得志,但是决不消沉退缩。
他说,不要提什么鲈鱼切得细才味美,你看,秋风已尽,张翰还乡了吗?据《晋书》讲,张翰在任齐王冏大司马东曹掾时,因惧怕成为上层权力斗争的牺牲品,同时又生性自适,便借着秋风起,声言自己思念家乡的菰菜、莼羹、鲈鱼脍而辞归故里。这里,辛弃疾是借张翰来自比的,不过却是反用其意。他表明自己很难忘怀时事、弃官还乡。
辛弃疾一方面反对逃避现实斗争的归隐生活,同时也更鄙视置国家危亡于脑后,只知贪恋爵禄的享乐行为。他十分赞赏刘备对于许氾的讥讽。《三国志》里讲,当许氾向刘备述说陈登对于自己的拜见不但不置一言,还让他睡在床下时,刘备说道:你是有国士之名的,而今天下大乱,帝王失所,陈登希望你能忧国忘家,有救世的主张。可你却向他求田问舍、言无可采。这正是陈登最忌讳的,所以他与你也就没有什么话好说。如果是换上了我,那就不仅仅是让你睡床下,我睡床上,而是要让你睡地下,我睡百尺高楼上了。刘备天下为怀,斥责许氾,辞气激扬,辛弃疾称之为“刘郎才气”,亦以自比。他认为,在他的英雄气概面前,那些求田问舍、谋取私利的朝士权臣们是无地自容的。
然而,心志的表白并不能解脱心灵的寂寞,相反,倒增加了一份的凄苦。辛弃疾此时感到自己好象当年东晋北伐的桓温,看到了十年前琅邪栽种的柳树已经十围,不禁流泪慨叹:“木犹如此,人何以堪?”光阴无情,年复一年,时间就在风雨忧愁,国势飘摇中流逝,而自己的济民救国之志尚难遂愿,好不痛惜。他太希望有人来帮助他解除心头的郁结,然而又有谁能来给与他慰藉:这后片的最后一句与前片的最后一句正紧相呼应。在感情上,它更深一层地抒发出辛弃疾功业未就、有志难酬的苦闷与悲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