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旃延

属于::汉朝

和哥哥对台演讲

南印度阿盘提国的狝食村上,有一个富裕的家庭,是婆罗门的种族,受着当时人民的普遍尊敬。

迦旃延尊者,就是出生在这个婆罗门的家庭里。他的父亲是当时国王所拜的国师,家中拥有广大的土地、成百的仆役,有权势、有财富,是国中首屈一指的大户人家。

迦旃延尊者的名字本来叫做那罗陀,是婆罗门国师的第二个孩子。迦旃延,只是他的姓,因为后来名声大了,大家就以他的姓代替了他的名字。

迦旃延的哥哥也是一位天资聪明、英俊豪爽的人,当初跟随他父亲出家作婆罗门后,就独自到各国参访游历,地方走得多,明师见得多,自然通晓很多的学术,学会了很多的艺能。在外数年,有一天回到故乡,召集村人,公开宣说他认为最高的哲理吠陀论等。

没有出过门的迦旃延,知道哥哥回来讲吠陀论,也发出通告,搭起讲台,和哥哥对台同时演说吠陀论的哲学,无碍的辩才,扼要的说明,把哥哥的听众都吸引过来,大家听后都异口同声的评判说:「弟弟远胜过哥哥。」

可是,天性好胜的哥哥,经此打击,便开始嫉妒弟弟迦旃延。两人都不服气,一闹就闹到父亲面前。怒气冲冲的哥哥,先向做国师的父亲说道:

「父亲!请您管教管教无法无天的弟弟,他实在太丢我的面子,我是一个游学多年的人,难道我还不如他?他偏偏在我演讲的时候,和我对台,拉我听众!」

少年的迦旃延,不慌不忙的解释道:

「请父亲原谅,学问是公开的,谁都有权利研究和演说。哥哥到外国游历,我在家中研究,我没有要胜过哥哥的心,只想知道这几年来在家中的悉心研究,是不是有一点成绩?哥哥游历的结果是满肚子胜负心,我在家中是真心的做学问。不必麻烦父亲管教,我们自己管教自己最好,希望哥哥也能这样想。」

做国师的父亲,听了两个爱子各执一辞的话,竟不知怪谁才对。最后,和他们的母亲商量,把弟弟迦旃延送到南方优禅耶尼城附近频陀山阿私陀仙人处学习,免得让他在家,使哥哥不能出人头地。

生平

迦旃延是梵语Mahākātyayāna音译,是佛陀时代西印度阿盘提(avanti)国人。他自幼受舅父阿私陀仙人的影响,精通吠陀圣典、占星术及各种印度古文字,其中于古文字方面的造诣尤为精深。相传当时印度国内有一座古碑,上面的文字无人能识。国王贴出榜文诏示全国:有能识者,予以重赏。迦旃延揭榜应征,很轻易地译出了碑文。碑文虽然译出来了,可是碑文的内容却令他费解。遵照舅父的指点,他到竹林精舍请教佛陀,佛陀为他详细地讲解了碑文的内容。原来这座碑讲的是断烦恼、证菩提的道理。迦旃延听了佛陀的讲解,对佛陀的学识及思想十分佩服。就这样,一座古碑把他引进了佛教的真理世界。

迦旃延出家后,除了精勤修道,还积极地投身于佛教的弘法事业中。他思维敏捷,辩才无碍,说理透彻,在佛弟子中得到“议论第一”的称号。由于他擅长议论,很多外道都慑服在他的论辩之下,也有不少人在他的善巧开示下步入佛道。《贤愚经》中载有这样一个故事,阿盘提国有一位贫苦无依的老妇女,因家境贫困,走到河边放声痛哭,欲寻短见。迦旃延见状,急忙上前安慰。迦旃延得知那妇女是因贫穷所致,便善巧方便教她“卖贫”之法。卖贫的方法是行布施。老妇依此而行布施,终于生到忉利天宫。这个故事叫“迦旃延教老母卖贫”。迦旃延弘法的地方多选在当时佛法尚未普及的西印度。可见,他还是佛法传播的开路先锋。

舅父的教示

说起阿私陀仙人,他就是迦旃延嫡亲的舅父,是他母亲的长兄,在印度,阿私陀是当时博学而有神通的仙人,佛陀初降诞为太子,曾受净饭王延请,到宫内为太子占相的就是他。他占相后,曾向净饭王说:「大王!你这位太子,非常贤明,将来一定会出家学道,成就佛陀的圣果,可惜我老了,怕等不及他成就佛陀就将别世。我虽然不能领受他的教理,但一定教我的后辈跟他学习。」那时阿私陀仙人说后,还双目不住的流出眼泪来。

迦旃延自从被父亲送到频陀山后,阿私陀仙人深深欣赏外甥的聪明,恨不一口气把自己所知道的全教给迦旃延,迦旃延也不辜负舅父的希望,不久,就对四禅五通,完全通达。

迦旃延从此不再思念家乡,第一、他不想靠着父亲的余荫,因为自己是国师的儿子,才被尊敬;第二、他想到好胜的哥哥,知道现 在更无法和哥哥共处。因此迦旃延立定志愿,要另创他的世界。父母差人来接他回去,他也婉言谢绝。

阿私陀仙人知道迦旃延不被家庭恩受束缚,更是欢喜,因此,有一天,就对迦旃延说道:

「迦旃延!照你现在的志愿看起来,你将来一定可以成为伟大的人物,但要遇到明师才好。我知道的这一点东西,实在还不够你所求所学。现 在有一位大觉者的佛陀已经出世,等到成道以后,你要赶快去跟他学习!」

阿私陀仙人的话,迦旃延听了半信半疑,不过,他对自己将来能成为大人物的话,是只有相信没有半点的疑惑。

有一次阿私陀仙人带着迦旃延飘然出山,到了波罗奈国鹿野苑附近,建筑了一间房屋,安住下来。从房屋完成的那一天起,阿私陀仙人每天叫迦旃延祈祷三次,祈祷大觉者的佛陀早日开悟证果。阿私陀仙人更告诉他的外甥道:

「迦旃延!照我的推算预知,佛陀不久就要成道了,他成道后一定会先到鹿野苑来转佛法。我只能知道如此而已,至于佛陀究竟觉悟了什么真理,怕我是没有福气听闻,你要记好,佛陀证道后,你要赶快去跟佛陀求法和修道!」

阿私陀仙人说后不久,就与世长辞了。没有师父的迦旃延,从此便向社会眩耀他的学问和才能。父亲是国师,舅舅是阿私陀仙人,他虽没有这么想,但社会群众对他供养恭敬,真是无微不至。可惜迦旃延就这么耽于名闻利养,忘记阿私陀仙人所说要向大觉佛陀求道的遗言。

神秘的偈文

迦旃延认为自己已经得道,应该接受世人的供养,何必还希望什么佛陀出世。因此在他舅父辞世不久,他就不再祈祷能早日遇到大觉者的佛陀。

过了好久,波罗奈城附近的旷野,掘出很多古城的遗迹,其中有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世人所不认识的字迹,像是写着一首偈文,但没有人会念它,甚至社会上传说,就是那碑文有人识得,可是真义一定也要大觉者才能知道。

有一天,国王对大臣宣布道:

「国家现 在获得古代遗留的宝物,宝物中的石碑偈文,大家要赶快把它念出来。不然,邻国会笑我们波罗奈国无人。七天之内,如果还无人识得,就把你们的官职,一个个的降级!」

国王的诏命虽然严格,但大臣们从来就不曾见过这碑文上的字体,大家都面面相觑,没有办法。最后只得建议国王,希望国王挂榜通示全国,谁能认识石碑上的偈文,就赏他美女和金银财宝。

国王的王榜挂出后,消息传到迦旃延的耳中,他想到舅父阿私陀仙人,不但曾经教过他地上各国的文字,就是天上的文字他也认识不少。因此,迦旃延很有自信的去揭榜应征。

石碑上的偈文,迦旃延的确是认识的,他说那是梵天上的文字,没有神通的人是不会认识。因此当着国王面前,把石碑上的偈文翻释诵出来。

那偈文是这样的意思:

王中之王是谁?

圣中之圣是谁?

何谓愚者?

何谓智人?

怎样离开垢秽?

怎样获证涅槃?

谁是沉溺在生死海里?

谁是逍遥于解脱国中?

久为人们所念不出的神秘偈文,聪明的迦旃延终于揭开了那神秘的帐幕,很快的这首偈文传诵了全国。但是虽然大家都会诵念这首偈文,却没有人懂得这偈文指的是什么意思,就是迦旃延也回答不出来。

石碑上的偈文,每一句都是些抽象的疑问,若以当时所有的学说来解答,虽然也行,但那解答的仍然是个疑问,这是可以断言的。国王对迦旃延虽也承认其博学,连天上的梵文都认识,但不能解释偈文的意义,仍然是最大的遗憾,因此国王更下令高价悬赏,求教天下的人来解答这首偈文。

迦旃延不肯服输,他向国王承诺,七日之内,他一定要回答那偈文的真意。

请教佛陀去

迦旃延向国王许下诺言,回去后拚命的思考,可是这偈文所指的问题,并不是用思考想象就可以明白。一定要一位大觉者才能解答。

迦旃延到了没有办法的时候,只得去求教别人。首先他到富兰那迦叶那里请教,然后又再一一的去请问六师外道,迦旃延觉得他们的回答都是肤浅之见,和自己知道的一样,并不是那偈文的真意。

迦旃延在到处碰壁后,他想起了佛陀。虽想起了佛陀,可是他还不肯前去求教。他心里想,这首偈文是天上的文字,有资格的权威老婆罗门都不知道,年纪还很轻的瞿昙(佛陀在俗的姓名),哪里能知道呢?后来他又想回来,舅父别世前,再三的叮咛,佛陀成道后,一定要去跟随佛陀学习,但年轻的瞿昙怎么能成就功行圆满的佛陀呢?最后他终于想通了,悟道是不依年龄大小来决定的,因此他就向鹿野苑的方向走去。

从古到今,如果说真正能够解答这首偈文的,的的确确是只有佛陀一个人,不管这石碑上的偈文事实与否,但总是暗示着那意义的深刻。佛陀多年的努力修道,其目的就是要揭开这些问题的谜底,佛陀的证悟,就是这个问题最灵活的答案。

拜见到佛陀的迦旃延,觉得舅父的话的确真实不虚。他还没有知道佛陀如大海的智能时,单是佛陀的相好庄严,就使他生起无比的恭敬之心。

迦旃延双手合掌,把偈文诵念一遍,希望佛陀为他解答。

佛陀没有考虑,像被撞击的洪钟,也以偈回答道:

王中之王是第六天王

圣中之圣是大觉佛陀,

被无明所染的谓之愚者,

能灭诸烦恼的谓之智人,

修道除贪瞋痴即离垢秽,

能完成戒定慧即证涅槃,

有我法执著者沈溺在生死海里,

证缘起法性者逍遥于解脱国中。

聪明的迦旃延,听了佛陀的回答,其每一句都流入他的肺腑,心中的一点暗影,像给朗朗的智能之光所驱除。他欢喜兴奋,竟然好久说不出一句对佛陀感激的话来,最后他诵着佛陀的偈语只是向佛陀不住地顶礼。难怪迦旃延会激动,他听了佛陀的话,当即开悟了,他从此迈进了真理的世界。

佛陀很欢喜迦旃延,嘉许他的善根深厚,并且又再向他说了些法理,迦旃延礼谢后,即奉着佛陀的偈语回报国王,然后向信他的人宣布,他从此要皈依佛陀,做大圣者佛陀的弟子。

劝念三宝

天资聪明的迦旃延,终于被佛陀崇高的智能和伟大的人格所感动,成为教团中开悟证果的弟子,迦旃延非常欢喜,不但自己从此得救,更遂了舅父阿私陀仙人的宿愿。

尊者迦旃延,本来就是一位不平凡的人物,何况他现 在跟随佛陀出家,并证得了阿罗汉果。他通达很多外道的经论,有很多外道的朋友,他发愿要先把在迷途上彷徨的修道者,一一感化过来皈依佛陀,接受佛陀的真理。

因此,迦旃延在教团中不但热心服务和修道,在教团外更是热心传法弘化,宣扬佛理。人能弘道,非道弘人,救世主佛陀的真理,得着迦旃延尊者有力的弘传推动,更容易普及社会人群,深入人心,自是意料中的事。

佛陀的救世真理,是亘古今而不变,历万劫而长新的,迦旃延越宣扬越有信心,他认为自己能做佛陀真理的使者,实在是最大的荣幸。因为迦旃延对佛法的信心、热忱,使他的大名像百花的芬芳,远远的飘扬,无论谁,一提到迦旃延的名字,总是要竖起大拇指。

有一次,佛陀到自己的祖国北方的迦毘罗卫国宣化,迦旃延也跟着佛陀住在诃利聚落的精舍里,在这里的村庄,无论大家小户,都有他宣化的足迹。有一天,村上有名的八城长者病了,他想到要去特别向他说法,解除他的病苦。

迦旃延到了八城长者的家中,对睡在床上的八城长说道:

「长者!听说您的贵体有点欠安,我奉佛陀的慈命,特来向您慰问。您找医生医治了吗?」

「谢谢佛陀和你,我的病怕是无望了,很多医生都说我害的是不治之症。」八城长者很伤感的说。

「那您可以称念三宝(念佛、念法、念僧),仰仗三宝的威德,您的心就能清净,病就会好的。」

「尊者!我们皈依三宝,是希望拥护三宝,净化人间,献出自己的所有,不应该对三宝还有要求。」

「那是不错的,无常的世间,不可向三宝要求常住;有病的身体,不可向三宝要求健康。信仰是牺牲个己,成就大我。小苦小病,要自己设法,不要太麻烦佛法僧。但人力无法解救,真心祈求三宝,三宝的慈光仍会普被,您这样做不会错的!」

八城长者听了迦旃延的话,每天一心一意的称念三宝,他的不治之症就渐渐的痊愈了。

这虽是佛法的广大无边,但也是迦旃延关心病人,用佛法的慈悲甘露,治疗众生的病苦!

宣说平等法

迦旃延有时跟随在佛陀的身边修学,有时独自一个人在各方云游教化。他和富楼那的教化方法稍有不同,富楼那说法教化的时候,总是集合成千上万的人听讲,而尊者迦旃延却欢喜个别的教化。

一个人,又一个人,面对面的讲,这是亲切的说法,真理才能更深入人的心房。这个方式,无论是谁,只要迦旃延说几句话,一定会使对方有好的印象和相信他的说法。

有一次佛陀住在祇园精舍,迦旃延带着三衣一钵,独自穿过广阔的森林,到西方去为摩偷罗国王说法。

他到了摩偷罗国王的国中,先把当地的民情风俗、生活习惯打听清楚以后,他就到王城中请见国王。

摩偷罗国王一见到迦旃延就问道:

「尊者!我听说你本是婆罗门的种姓,这是最高贵的人种,而佛陀是刹帝利的种姓,你现在皈依做他的弟子,这不是太委屈你了吗?」

「大王!这非但不委屈,做大圣佛陀的弟子,我反而感到很光荣!」

「奇怪!舍弃梵天口中所生的清净人种,做本是刹帝利种姓的佛陀的弟子,叫人真是不解!」

顽固守旧的国王,不明理的我见、我执充满心中,他对迦旃延的说话像是不屑一听的样子。

尊者迦旃延一点也没有生气,他温和的解释道:

「大王!我过去是婆罗门,我和你也是一样的看法。但听了佛陀的教示,我知道这是错误的认识。社会上分婆罗门、刹帝利、吠舍、首陀罗等等的不同阶级,在职业上说有宗教、政治、商业、农工的分类工作,这本无可厚非,但要以此形成阶级,解说人种的优劣,那是非法的!无论哪一种种姓的人,都是有善也有恶的。今日婆罗门种姓当中,杀生、邪淫、邪见,行这些恶业的人很多,这就是尊贵的人种的说明吗?人的贵贱与否,不在人种的胜劣,能够修道学善,觉悟证果,不论什么种族都是尊贵的、第一的、清白的!」

这样的说法,摩偷罗王终于觉悟了,他有点自言自语的说道:「啊!那我错了,在我的国家,牢狱之中都关的一些首陀罗族,婆罗门犯罪也是不要紧的。难怪社会上秩序混乱,人民中怨声不平。」

迦旃延看出摩偷罗国王知错悔改的心,进一步的说道:

「所以,大王!你要信奉正法,大觉大悟的佛陀是人中最尊最贵,我们皈依他作弟子,寻求生命的自由解脱,这是最光荣最幸福的!」

摩偷罗国王接受了平等的佛法,请迦旃延介绍,他也皈依佛陀作了弟子。

他大赦天下,放出狱中那些苦难的首陀罗族,决心整顿政治,不欺弱怕强,废除不平等的国法,人是没有阶级的分别,国法上的待遇应一律平等。从此全国欢欣,人民康乐,大家都感激迦旃延尊者,感激慈悲平等的佛法!

论资格

迦旃延依照佛陀的教示,宣扬四姓平等的主张,很多的婆罗门知道了都不服气,有机会,他们就来找迦旃延问难,他们想,不把迦旃延难倒,婆罗门从此就不要再想抬头。

可是,善于巧辩的尊者迦旃延,不管你是什么权威的婆罗门,只要遇到他,很简短的言辞,不用几句话,总会把问难的人说得心悦诚服。

有一次,尊者在波罗奈国乌泥池旁和同学比丘们在斋堂里进餐的时候,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婆罗门知道了以后,就来向他挑战。老婆罗门倚着拐杖,默默的站在迦旃延的身旁。他心想,迦旃延看到他时,一定要起立让座。可是,很意外的,迦旃延瞧也不瞧他一眼,他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就大声的责问道:

「你们算什么?你们对我这样老的长者,为什么不起立让座?」

诸比丘一听大惊,很多人都站起来让位给老婆罗门坐。可是迦旃延却不慌不忙的对老婆罗门说道:

「你是什么人?这样大声的嚷叫?我们是在奉行着恭敬的教法,可是在这里并没有我们的长者和前辈呀!」

老婆罗门很不服气,他举起手中的拐杖,指指面上的胡须,怒气冲冲的说道:

「像我这么大的年纪,可不可以称做长者?你们应该对我恭敬?」

「你?你是不可以自称长者的,你也不应该受我们的恭敬!」迦旃延轻言慢语的但很有力的说。

「为什么你目中无人?」老婆罗门气得暴跳如雷,用手中的拐杖指着迦旃延的脸责问。

迦旃延面对着老婆罗门,仍然很悠然的说道:

「我从你讲话的声音,以及你这样粗气的举动,我才说你不配称做长者,不值得人恭敬。因为就算是婆罗门,到了八九十岁的老年,发白齿落,而他并没有真正的修道,耽于色香味触,既不能离开贪瞋嫉妒的烦恼,就仍应该称他做青年;假若就算是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皮肤润泽,头发乌黑,而他已经解脱了爱欲的束缚,对世间没有贪求,没有一点不平的观念,像这样我们可以称他长者,称他老宿士,应该受我们全体的恭敬!」

老婆罗门听了迦旃延的话,无话可说,就默默的走开。

有道

说服一个婆罗门,并不是从此就相安无事。迦旃延的名声越大,婆罗门的教徒越是和他过不去。

又是一个婆罗门,很善于辩论,听说迦旃延对年老的婆罗门非但不恭敬,而且批驳得老婆罗门哑口无言,因此心中非常不服,特地从很远的北方俱尸尼迦罗,访问到迦旃延暂住的波罗奈国来,他一见面就呼名问道:

「迦旃延!我听人说,本是婆罗门的迦旃延,现 在改宗作了沙门是不是事实?」

「你说得不错,你看我身上披搭的袈裟!」

「背叛本有的信仰,算不算过失?」

「从邪执的信仰,走上光明正信之道,不算过失!」迦旃延斩钉截铁的回答。

「你不是一个默默无名的人,你对婆罗门的摩奴法典有精深的研究,你改宗信仰佛陀,已经不可原谅,但听说你还常常向婆罗门教徒讲说佛法,要他们和你一起改宗,你这种行为简直是无礼之极!」

「过来人,指点过去同行者的迷津,这是佛陀慈悲的教示!」

就算是会说话的婆罗门,遇到义正词严的迦旃延,也是没有办法。

婆罗门还是不肯服输,想到他此来的目的,又再问道:

「迦旃延!我再问你,我听说,作了沙门比丘的迦旃延,已不再恭敬耆宿的婆罗门,不起座相迎,也不与座,假若这是事实,就算是比丘也不应该!」

迦旃延像是胸有成竹,沉着的回答道:

「你所问的,事实是如此,皈依正遍知佛陀以后的迦旃延,的确是没有恭敬侍奉耆宿的婆罗门,这是很合乎法理的。因为已经证得圣果的我,你不可以用年龄的老少来衡量,礼和法是不可乱的。」

婆罗门听了善辩的迦旃延的回答,终于深感羞愧,无法再说,最后只得舍弃邪见,请尊者介绍,也作了佛陀的弟子。

和这个故事一样,很多当时的外道,在迦旃延巧妙的议论下而改邪归正,接受了佛法的信仰。

多么可敬可爱的尊者!

解答

真理不辩不明,僧团中有一位佛弟子像迦旃延,使很多想要问难的人,总有几分畏惧。

有一次,迦旃延走在街上托钵乞食的时候,被一位迎面走来的婆罗门修道者见到,他向迦旃延招呼以后就问道:

「尊者!今天遇到你,真是难得的缘分,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希望你以客观的态度破除我的疑惑!」

「请不必客气,你对什么问题生起了疑惑?」

「尊者!我看世上,刹帝利相争,婆罗门与婆罗门相争,他们争来争去,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是贪欲在蛊惑!」迦旃延回答。

「婆罗门和婆罗门相争,刹帝利和刹帝利相争,是为了贪欲。尊者!我再问你,你们比丘和比丘相争,又是为了什么原因呢?」

「是我见和法执!」

婆罗门的修道者,闭起眼睛用手摸着头,好象是在用力的思考尊者的话。

婆罗门闭起眼睛摸着头的奇怪样子,引起街道两旁的民众注意。本来,比丘和婆罗门在街道中问道,就已经令人注目,何况这位婆罗门的修道者,又做出古怪的样子。

一位是披着黄色袈裟的比丘,端严庄重的站着,一位是编着头发身上穿了婆罗门表示苦行的蛊衣,还在闭目,摸着头,四周围着注目观看的群众,这情景像人生舞台上演着最精彩的戏剧一样。

婆罗门的修道者想了一会,睁开眼,又问道:

「尊者!你的回答很公正合理,不过,我想知道世上什么人才能离开贪欲、我见和法执呢?」

迦旃延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现时在舍卫城说法的我的老师佛陀,他是应供、正遍知、无上正等正觉者,他没有贪欲的烦恼,没有我法的执着,他是三界的导师,是人天的师范!」

婆罗门的修道者,很感激迦旃延的说法,他当即要求尊者介绍他皈依佛陀,作在家学佛的居士。

说服了婆罗门的修道者,围观的群众向迦旃延一阵欢呼,还有很多人跪在地上向尊者顶礼,像是在祝贺尊者的胜利!

可是,尊者没有一点骄傲自得的表情,他谦虚的向大家答礼,再和那本是婆罗门而今要作居士的修道者告别,仍然过着他托钵乞食的生活。

训诫

由婆罗门出家的迦旃延,和婆罗门往来辩论的公案很多。总是因为尊者在婆罗门教中,有很崇高的地位和名望,一旦改宗信仰佛教,实在震动了那神权的宗教。

婆罗门的教徒,向迦旃延攻击问难的固然很多,但和迦旃延维持友情,觉得信仰应该自由的婆罗门也不少。

有一个时期,迦旃延行化到阿盘提国的猕猴室村的时候,在这村里有一位名叫鲁醯遮的婆罗门,他对已经出家做比丘的迦旃延,仍然非常恭敬尊重。

有一天,这位鲁醯遮婆罗门的年少弟子们到山上砍柴,走到一个石窟前,看到迦旃延在窟内修行,他们就胡闹的向迦旃延取笑说:「在呀!在呀!你看那光头的沙门在呀!」「看呀!看呀!那光头的沙门有什么了不起呀!」鲁醯遮的弟子,你一句我一句,在窟外大声的笑闹,其中有一个曾制止说:「喂!你们不要这么骂人,他是我们师父最尊敬的人哩!」虽然有人这样制止,但顽皮的少年婆罗门,仍然大声笑闹,甚至还有的拿石子往窟内掷。

静坐的迦旃延只得站起来,走到窟外,训诫那些少年的婆罗门道:

「少年们!从前的婆罗门还认真修行,禁止五欲,现在的婆罗门娶妻生子,和俗人没有分别。你看你们的行为,和不学无术的野蛮少年们一样,这就是你们师父的教育吗?」

迦旃延威严的像狮子的吼声,将婆罗门的少年们慑服得不敢回口,但满怀着瞋恨的心,回去上就告诉他们的师父鲁醯遮婆罗门,说迦旃延如何的大骂婆罗门不好。

鲁醯遮听了以后,非常气忿的说:「我对迦旃延那么尊敬,他反而大骂我们,我一定要找他讲理!」

鲁醯遮杀气腾腾的奔向迦旃延的石窟来,心想这一次非要给迦旃延难堪不可。可是见到庄严的迦旃延以后,迦旃延把刚才说过的话再重说一遍,鲁醯遮竟惭愧得低头不语。

迦旃延趁机说法道:

「我的好友鲁醯遮!你听我说,我们的信仰和修道,是为了生死的解脱,生命的自由,千万不可把信仰和修道形成职业化起来。现在婆罗门中的修道者,为人祭祀作法,好象当做生意在经营,离开家庭做婆罗门,有几个是真正为了修道的?很多都是为了名闻利养,自己还虚伪的装出信得很虔诚的样子,大家并不是真正为了得救,挂着宗教的招牌,遂其私欲,这是很大的悲哀!

「今日的婆罗门,都是心外求法,不是求人天福报,就是在宇宙的现象上解来解去,有几个能认识自己?我的老师佛陀,他是宗教歧途上徘徊者的救星,你是我的好友,望你一舍妄执,不要好为人师,用虚怀若谷的心情,共同来跟佛陀学习!」

鲁醯遮羞愧的说道:

「尊者!你说得不错,现在我一切依着你的教示来行!」

好比是迎面刺来的大刀,非但不能刺中迦旃延,而且被尊者义理的辞锋折断,鲁醯遮只得解除迷妄执着的武装,向论议第一的迦旃延尊者投降!

无常之理

迦旃延的辩才无碍,长于议论,没有人能和他相比,在僧团中以及社会上,鼎鼎大名,没有人不知道的。

佛陀欢喜弟子们有办法,只要稍有可取,总是加以提拔赞扬。现在迦旃延是这么一位不平凡的圣弟子,佛陀看在眼中,听在耳里,自是欢喜异常。所以,有一次在阿盘提教化的时候,佛陀就曾以迦旃延代座为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说无常的道理。

迦旃延先向佛陀顶礼,然后说道:

「诸位大善知识!一切聚者都有离的时候,有生就有死,有成就有坏,世上有为诸法,山河大地,森罗万象,一切都脱离不了无常的法则!」

「见到春天的百花开放,秋风一起,又是黄叶飘零的时候;本是青春美貌的红颜,经过寒往暑来,就是皮鹤发、老态钟。

「做人如果没有从无常中解脱出来,那短暂的生命实在是孤独和悲哀的,看那花朵上的朝露,它只不过能挨到日出的时候;就算是发出无量光明普照天下的太阳,它仍然消失在黑暗的夜里。

「恩爱的眷属,老死来的时候,他们也替代不了;孝顺的子孙,在你撒手逝世时,虽然围绕在你身旁哭泣,可是哭泣并不能唬倒无常,把你再哭活过来。

「金银财宝也是靠不住的,天灾人祸会把它毁得精光;名位权势也是不实在的,可曾看到世间上有不倒翁的王族?

「不明白无常道理,就会被五色缤纷的世间欺骗。那自然界,青山绿水;那人生,健康力壮;那社会,灯红酒绿;这一切,看去像是有无限的情趣,实在是害人的陷阱,因为这里面埋伏了无常的隐忧!

「仔细想想,世间为了无常作祟,处处都是虚伪的、欺骗的;不虚伪、不欺骗的唯有因果的真理和个人造作的业力,如影随形,无论生也好,死也好,它们都亦步亦趋的跟着我们。

「所以,诸位大善知识!我们修道者要有向无常之魔挑战的精神,在佛陀慈悲的指导下,我们要加紧修道,认识自己,粉碎无常的世间,证得永恒的生命。我们不要生,也不要死!」

迦旃延这番痛切的教诫,义理分明,感动了所有在座听讲的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

为佛陀代座说法,唯有像迦旃延的辩才论议,才有这种资格,才能有这种荣誉!

为穷人说发财之道

迦旃延在阿盘提国宣化后,想回到舍卫国听闻佛陀说法的途中,见到一位妇人手持水瓶,坐在河边大声的啼哭,尊者一见,不觉油然的生起同情的怜悯心,他怕这个妇人因失意的事想不开,而投水自杀。

因此,他就向前问道:

「妇人!什么事情使你伤心,为什么在这里啼哭呢?」

「不要你管,告诉你有什么用?」妇人哭的声音更大了。

「妇人!告诉我,我是佛陀的弟子,我可以帮助你解决苦难的问题。」

「你是没有办法的,你看世间这么不公平,贫富如此悬殊,我是一个苦命的穷人,一生都受苦,我被贫穷的苦折磨得实在不想活了!」

妇人说后,像要往水中跳的样子,迦旃延赶快上前一把拉住她,非常慈悲和同情的开导她道:

「妇人!你不要伤心,世间上的穷人很多,不仅是你一人。同时,穷人并不一定是苦或不幸,富人不一定就是快乐。你看那些拥有奴婢和田宅的富人,他们仍然天天为贪欲瞋恚的烦恼所苦。为人只要平安的生活就好,贫穷值得这么悲伤吗?」

妇人不耐烦的挣扎着说道:

「你是一位出家的沙门,你能看得开世情而我们不能。你要知道,我是这里大富豪的奴隶,我穷年累日的做着奴隶,衣食不周,没有自由,而我那黑心的主人,悭贪暴恶,没有丝毫慈心。我们做事,稍有差池,便打骂交加,叫我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想到这些痛苦都是由于我的贫穷所致,怎么不叫人为穷苦悲伤呢?」

「妇人!既然如此,你不要悲伤,我告诉你一个解脱贫穷和发财的方法。」

「是什么方法?」妇人把眼泪揩拭一下,望着迦旃延。

「方法很简单,你既然为贫穷而受苦,那你可以把贫穷卖给别人!」

「贫穷可以卖给别人?」妇人惊叫起来:「你不要乱说,如果贫穷可以卖给人,那世间上就没有穷人了。有什么人肯买贫穷呢?」

「卖给我,我肯买!」迦旃延回答。

「贫穷可以卖,而且也有你买,不过世人不懂出卖贫穷的方法。」

「要布施!」尊者开示道:「你要知道人生的贫富各有因缘,贫穷的人所以贫穷,是前生没有布施和修福;富贵的人所以富贵,是前生肯布施和修福。因此布施和修福是卖穷买富的最好方法。」

妇人听后,智能开朗,她到今天才明白了致富之道。但她随后就又苦着脸问道:

「尊者!你说得不错,我确实明白了发财的方法。不过我极其贫困,我是一无所有的人,就是我手中的水瓶,还是我那爱财如命的主人所有,你叫我怎么好布施呢?」

迦旃延把自己的钵交给女人,说道:

「布施不一定要用钱,对别人布施欢喜也可以。现在你持此钵盛水给我,作为你对我的布施!」

妇人此刻才真正明白布施的意义,当即依教奉行,后来她以供水功德,得生忉利天享乐。

迦旃延具有说法的方便,所谓论议第一,在比丘中的确是名不虚传!

化爱情为慈悲

有一次,迦旃延离开佛陀,前往很遥远的边国波罗梨园的一位长者的竹林中教化。当时这里的国王文荼王发生了不幸的事故,就是他最心爱的王妃死了。文荼王万分悲伤,不吃饭、不喝水,连政治也无心再管,每天只是流泪啜泣。

死了的人,就是有权有势贵为王者,也不能叫死者再活过来。文荼王不能忘怀旧日的恩爱,命令大臣将夫人的死尸浸在麻油里,不能让她腐坏,他每天就对死尸说:「这张嘴怎么不向我说话呢?这双手怎么不来抱我呢?亲爱的!你怎么看我也不看一下?」

文荼王的悲哀像没有终了的时候,大臣们急得也无法可想。想要劝谏国王不要过度悲伤,但劝谏的话,国王一句也听不进去,国王说,要他不悲伤,最好的办法就是能让夫人活过来,但是这事谁能做得到呢?

诸大臣在焦急得没有办法的时候,想起了在波罗梨园的迦旃延,想到以他的威德和善辩的议论,说不定能使王制止伤心,重新鼓起勇气再来处理国政。

大臣们向文荼王建议道:

「大王!在我国中,现在有一位佛陀的弟子游化在此,他是迦旃延尊者,他有大神通、大威德,渊博的知识,无所不晓,连石碑上的梵天文字,都认识!而且辩才无碍,在说话的时候,面上常带着笑容。大王!您去见他,说不定对你有所帮助!」

文荼王一听,忙问道:

「他的神通能不能叫夫人活过来?」

大臣们很为难,都不敢说,当中有一位听过迦旃延说法的大臣,机警的回答道:

「大王!能不能叫夫人活过来,这话我们不敢回答,关于这个问题,唯有去请教迦旃延尊者才知道!」

文荼王采纳了大臣们的建议,即刻就起程,乘着宝羽的王车,带了隆重的礼物,到林中一见面就要求迦旃延把他的夫人救活过来。

迦旃延在身旁攀折了一根树枝,对文荼王说道:

「大王!把这树枝带回供在宫中,要它永久常青,不要枯萎,能吗?」

「这是不可能的,它已离根了,是不能再活的。」文荼王回答。

「夫人业报已尽,寿命终了,要她再活过来,这怎么能够?」

迦旃延以反问代替回答,文荼王顿时觉悟到死而不能再活的无常之理。

迦旃延知道文荼王的心,进一步的说法道:

「大王!你是国王,是全国人民所有,不是你夫人一人的,你应该把爱你夫人的一念,扩大开来,爱你全国的人民,以慈悲代替私爱,你的国家才能兴隆,人民也才会永久拥戴你为王!」

文荼王一听,智能开解,不再悲伤,向尊者顶礼告别,回宫安葬夫人,整顿国政,爱民如爱夫人,全国欢欣,没有一人不感激善说法要的尊者迦旃延!

今日,邪说的烽烟弥漫了全世界,我希望论议第一的迦旃延尊者的精神,在佛教的教团中能够复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