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霞客的故事:重上征途 千里交友
在霞客为母亲守孝期间,又有新的打击接踵而来。明末时期,皇帝昏庸懦弱,宦官贵戚结党营私,干预朝政,扰乱朝廷。一批正直忠诚之士群起责难,阻挠宦官 专权,被称为"东林党",因而形成党争。1626年,宦官魏忠贤得势,把持了朝政,便大肆迫害所谓的东林党人。霞客恩师缪昌期,好友高攀龙等正直开明之士 都遭到追捕。高攀龙在被追捕时投水自杀身亡,缪昌期则在被捕后遭到严刑毒打惨死狱中。他们都是霞客难得的知心至交,消息传来,不仅使霞客痛上加痛,而且由 痛生恨。从此以后,他对魏忠贤一伙阉党是深恶痛绝,疾恶如仇,凡是遇到,都拒而远之。并且也更加坚定了他与东林党人交往的信念。
母亲 的去世,挚友的遭难,都使霞客心灵遭受了巨大创伤。但这些都没有能够影响到他的旅游事业,反而使他更加专情于祖国的山山水水。1628年春,霞客守孝期 满,便随身携带着好友写给母亲的诗文,重又踏上了征途。他要把对母亲的爱、对朋友的情,随同自己的足迹,印在祖国壮丽的河山之中。
母 亲去世了,孩子们也渐渐大了,霞客再也不用为尽孝道或因家事而严格约束自己的行期了,所谓"游必有方"不必再遵循了。因而,霞客的旅游生活发生了很大变 化,不再是严格定线定点而游,也不再是来去匆匆,而是随意而游,尽兴而游;考察对象也不再是名山大川个别点,而是更广阔的大自然,对一般山水的差异也进行 细心的观察。
这年春天,霞客带了仆人,南下穿过浙江又来到了福建。这是他第三次游闽,第一次是定点游武夷山,第二次是定点游之九鲤湖,这次则只有一个粗略的计划,准备游经莆田、泉州一带,过闽南入广东。可入福建后,听说泉州、莆田的路被海盗所阻,便改由经闽西山区而下。
这闽西山区,虽没有什么名山胜水,却也到处可见峰峦叠嶂,幽谷鸣泉,让人赏心悦目。霞客一路领略着春光山色,于3月20日进入了将乐县境。他从志书上知 道,这里有个玉华洞,相传是仙人赤松子采药的处所。此洞洞中有洞,蜿蜒曲折,深逾2 000多丈,洞中有暗河流淌,多怪石奇景。便打着火把去探了这玉华 洞,发现此洞果然名不虚传,"炫巧争奇,遍布幽奥",足可与宜兴的张公洞相媲美。
出了玉华洞,听一僧人说,这里不仅洞奇,实际上峰也奇,只是因草木太盛没有去路罢了,霞客又披荆斩棘,穿草木而行,爬山数里,果见有巨石如笋状,尖削凌厉,直插云霄,颇有裁云洞天之势。但天色已晚,不能近前。
下得山来,不意来到了宁洋(今龙岩),见有一小溪奔腾穿行于崇山之中,两岸山幽景奇,霞客打听清楚了小溪的去向,便又雇一小船顺流向东而下。这溪水流不 大,但峡滩密布,水流甚急,舟行期间险象环生。从宁洋舟行不远,便有一峰突起横挡溪流,水顺山势急回转向西,水流回旋成涡,绕峰后又转而向东,有石嘴滩, 滩中乱石丛生,中开一门,宽仅可容舟,水冲石门而过如入咽喉。过石门后,水忽下坠丈余,形似瀑布。下坠后的一段水流仍有数丈高的水位差,水势奔腾如泻,且 溪多曲折,危险异常。舟过此滩,须依次而行,人须下船,众人一起用缆绳拖拽过险。过险后不久,前面又是山峡危逼,复嶂插天,小船曲折破壁而下,如同碧翠穿 云。到了漳平界,又有一峰突起阻流,水沿山势东西曲折奔流,这儿是溜水滩。滩中峰连嶂谷,溪水如一缕飞涛,舟行其间如穿云汉,人坐舟中,则有如裹身于龙湫 飞瀑,心悬身轻。再前行二三十里,又有险似前滩的石壁滩,过石壁滩,水势始较平缓。
领略了一路的险境奇景,上得岸来,霞客不由得想起 了前些日子经历的另一条溪流——闽江上游的建溪。他觉得两溪差不多大,为什么宁洋之溪水流甚急,10倍于建溪?于是他便仔细比较这两条溪的情况来,他发 现,两溪上游的山岭差不多高,只是两溪的流程大不相同,建溪由浦城至闽安入海有800余里,而宁洋之溪由宁洋至海滩入海仅300余里。于是他总结出一个道 理:在源头地势相同的情况下,"程愈迫则流愈急。"
霞客如此这般地考察和分析两条小溪的水流情况,可见他的工作态度是多么的认真仔细啊。而能从这细小的事物中总结出一般性的规律,这也说明霞客的地理考察已日渐成熟,他已是一个成熟的地理学家了。
到了漳平,霞客又顺九龙江而下,要去漳州探望族叔也是好友徐日升。连失亲人和好友的痛苦使霞客更加珍惜亲朋之间的感情,后来的每次出游他都要顺路或是绕 道去拜访亲朋故旧。但令霞客意想不到的是,这次的漳州之行竟使霞客在友情方面又有重大收获,那便是结识了一生中最为知己的好友黄道周。
4月4日,霞客到了漳州,得知族叔去了南靖,便又乘舟起去到南靖。叔侄相见,很是高兴,不免促膝长谈,畅谈家乡事,畅谈国家事,畅谈天下名士高人。不意谈到了"闽中大师"黄道周,族叔说:
"这黄道周性情可同你差不多,他从小嗜书,学识渊博,也喜好大自然,不愿求什么功名。然而家境清苦,他又是大孝子,还是遂父母之愿去进了学。于万历四十 六年(1618)中举,天启二年(1622)成进士,选庶吉士,授翰林编修,参加修国史实录。他为人刚正不阿,敢正面蔑视权宦魏忠贤,在士大夫中威望很 高。当天启六年(1626)魏忠贤大发淫威时,好在黄道周因丧母已辞官回家守孝,逃过了劫难。现在他还在漳浦呢。"
"我也早从缪先生那儿听说过他的为人,我很敬佩,很想去结识结识。"
"好啊,你真应该去认识他。明天我就陪你去。"
其实黄道周也早知道霞客其人,对霞客志在山水的务实精神大加赞赏,当徐日升带霞客来到墓前草屋拜访他时,两人很快便形同故交。谈朝政,谈山水,谈诗文,彼此倾心相谈,相互倾慕。黄道周赞霞客为"天下奇人",霞客则称黄道周人品、学问皆堪称"当代第一"。
后来黄道周又介绍他的好友郑鄤、何楷、张燮、郑之玄等许多江南名士与霞客交往,这使霞客又多了很多知心朋友。但在众多的好友中,唯黄道周与霞客最为相 投,感情最笃,堪称为肝胆相照。两人因各自的事业,虽很少相见,甚至很少书信来往,但却几乎每一次的相互交往都留下了千古佳话。1630年2月,徐霞客到 常州探访在家养病的郑鄤,听说黄道周复职赴任刚路过此地北上京师,便不顾严寒忙乘小船追赶,一直追到丹阳(今镇江),方始追及。两人登岸走进一家酒店,即 兴饮酒题诗,黄道周感激霞客前次千里造访追及于草屋,挥笔而就一首七言长诗赠霞客,诗成而酒未尽。诗中写道:
天下骏马骑不得,风髾雪尾走白日;
天下奇人癖爱山,负铛泻汗煮白石。
江阳徐君杖巨雄,自表五岳之霞客。
鸢肩鹤体双瞳青,汗漫相期屡不失。
事亲至孝犹远游,欲乞琅玕解夜织。……
贵人驿骑不肯受,掉头毕愿还扶藜。
自言早岁适雁宕,缒藤级绠穷上下。
天台石梁平如兜,……
何况操蛇窟穴底,千山为貌隐千山;
乃欲搜剔穷真灵,不畏巉岩不避死。……
把霞客不落世俗爱山水的超然形象、为人爱憎分明的高尚品格,以及履险如平地的献身精神都展现得淋漓尽致。1640年,霞客远游病归,躺在床上,得知黄道 周因弹劾奸臣,忤逆了崇祯皇帝,被削职监禁,愤然不已,忧心如焚。自己不能动,便派长子徐屺携带书信和衣服赶往京师探监。1641年,霞客不幸病故,黄道 周于战乱得知这一消息,悲痛万分,致奠祭书感慨写道:"缙绅倾盖白头者多矣,要于皭然物表,死生不易,割肝相示者,独有尊公。"霞客交友,也和他的事业一 样,看准了目标,便始终不渝。
告别了族叔和黄道周,霞客又南入广东,游览了罗浮山,并携山中梅树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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