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史之乱——李亨当政
灵武登基
李亨还在平凉逗留,朔方的官员们却再也坐不住了,因为他们看到了一个天大机会:拥立新君。
古往今来,拥立新君都是一件让人梦寐以求的事情,朔方的官员同样不能免俗。
朔方留后杜鸿渐与六城水运使魏少游等人一起开了一个会,会上得出一个结论:平凉地势开阔,不易屯兵,灵武(朔方战区总部所在地)士兵粮食都非常充足,如果迎接太子到此,向北召回正在作战的士兵,向西征发河西、陇右劲旅,向南平定中原,这可是万世难得的机会。
杜鸿渐等人的结论还比较公允,只是这样的结论一半为公,一半为私,在一切为公的旗号下,杜鸿渐他们公私兼顾,打一点自己的小算盘。
严格来说,杜鸿渐的做法是越权的,因为此时朔方节度大使是郭子仪,而杜鸿渐只是郭子仪外出期间临时主持工作,现在杜鸿渐拍板迎接李亨,这就是慷郭子仪之慨,抢了郭子仪的功。
只是拥立新君的机会太诱人了,他已经战胜不了自己的心魔。
杜鸿渐火速派使者到了平凉,与使者一起到达的还有邀请李亨到朔方的奏疏以及朔方战区士兵、马匹、兵器、粮食、军用物资和名册,这一切都是杜鸿渐用来表示诚意的道具。
看到奏疏和名册,李亨一直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放下了,朔方战区还真是识时务,想什么就来什么。
这时,河西战区司马裴冕正好路过平凉,正赶上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原本,裴冕要到长安出任御史中丞,现在安禄山叛乱,李隆基入蜀,裴冕当机立断不再抱李隆基的粗腿,他要改换门庭,投到李亨名下。
裴冕对李亨说:“殿下,别犹豫了,去朔方吧!”
李亨就此坚定了决心。
李亨还没出发,朔方留后杜鸿渐已经迎到了平凉北境,同他的奏疏一个口吻:殿下,去朔方吧!
几股力量交集到一起,李亨索性顺水推舟,他知道轿子已经被抬起来了,此去朔方,他注定要由“殿下”升级为“陛下”了,不然群众都不答应。
七月九日,李亨抵达灵武郡,他的登基大典同时进入倒计时。
一进入灵武,裴冕和杜鸿渐便忙碌起来,他们已经把李亨的轿子抬了起来,便计划着再进一步:劝说李亨称帝。
劝说李亨称帝,是一件既简单又困难的事情,简单是因为李亨早想称帝,不用劝都想;困难是因为,李亨明明想称帝,却要装出一副不想称帝的样子,旁边的人还要表示理解,跟着演戏:“求您了,配合一下吧,您就委屈一下自己吧!”
做作程度,直逼赵匡胤的黄袍加身。
裴冕、杜鸿渐对李亨说:“将士们都是关中人士,日夜思念家乡,他们之所以不远万里跟随殿下来到边塞,就是想立下尺寸之功。倘若殿下寒了他们的心,以后再想收拢人心就难了。愿殿下就勉强满足众人的心愿吧,这也是为江山社稷着想!”
李亨摇摇头,不,我不能答应你们!(好演员)
裴冕、杜鸿渐马上入戏,既然李亨不答应,我们接着请愿。
请愿书一上再上,总共上了五回!
第五回请愿书终于起到了效果,李亨终于有了回复:我愿意!(自己绷不住了吧!)
中国历史就是这样,有时做作得令人发指。最让人啼笑皆非的是权臣篡位,明明要篡前朝的位了,还装作一副忠君爱国、至死不渝的样子,面对前朝皇帝的禅让诏书,还得连续推辞三回,三回推辞完了,再作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讨厌死了,我就勉为其难吧。
做作也好,演戏也罢,李亨终于迈出了登基的关键一步。
七月十二日,李亨在灵武城南楼登基称帝,尊父皇李隆基为上皇天帝,赦免天下,改年号为至德。
至此,李隆基的天宝过时了,从七月十二日开始,年号:至德!
此时中国大地上有三个皇帝,一个叫李隆基,一个叫李亨,一个叫安禄山。
李隆基、李亨都是李唐王朝的皇帝,而安禄山则是山寨版的大燕皇帝。
严格意义上说,李亨这个皇帝并不合法,因为他在自说自话,连传国玉玺都没有,你见过没有传国玉玺的皇帝吗?
只是,李亨已经被架上去了,有没有传国玉玺,他都必须当这个皇帝,因为他的皇帝头衔对属下而言就是一道黏合剂,失去这道黏合剂,等待他的必将是分崩离析。
永王搅局
李亨在灵武不声不响称帝,远在蜀郡的李隆基浑然不觉,他一如既往地行使着皇帝的权力,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儿子口中的“太上皇”。
拿过全国地图,李隆基开始切帝国的蛋糕,他要把全国分成N块,让多个儿子利益均沾,在李隆基看来,把鸡蛋放在几个篮子里,要比放在一个篮子里保险得多。
李隆基的分割如下:
太子李亨任天下兵马元帅,同时兼任朔方、河东、河北、平卢节度使,南取长安、洛阳;
永王李璘出任山南东道、岭南、黔中、江南西道节度使;
盛王李琦出任广陵大都督,同时兼任江南东路及淮南、河南等路节度使;
丰王李珙出任武威都督,兼任河西、陇右、安西、北庭等路节度使。
在李隆基的布局中,太子李亨只是领到了最大的一块蛋糕而已,与他一起领蛋糕的还有三个弟弟:李璘、李琦和李珙。
所不同的是,李琦、李珙的头衔都是虚的,他们并不实际到任,只是穿一个节度使的马甲而已。而李璘的头衔却是实打实的,他不仅穿上了四道节度使马甲,而且还亲自到总部赴任。
不经意间,李隆基成为李亨新政权的搅局者,因为他的权力分割,为李亨培养出另外一个搅局者——永王李璘。
李璘是李隆基的第十六个儿子,自幼聪敏好学,不过也有明显的缺点:长得不是一般地丑,而且视物不正,可能是斗鸡眼!
从个人情感而言,李亨和李璘的关系原本不错。李璘几岁时,生母去世,李亨便担负起照顾李璘的任务,在李璘小的时候,李亨夜里还抱着他睡觉,哥俩的感情基础相当深厚。
如果没有安史之乱,李亨和李璘还会继续着“兄友弟恭”的佳话,可惜安史之乱横空出世,刺破了他们的“兄友弟恭”。
李亨趁乱自说自话地在灵武称帝,大唐王朝的皇权遭遇了非典型更迭。对于这个结果,李璘原本是欣慰的,毕竟大哥李亨多年媳妇熬成婆,作为关系甚笃的弟弟,他替李亨感到高兴。
可能是上天觉得李亨继位太顺利了,于是便故意给他制造一点难题,造化弄人,这个难题居然由与李亨关系最好的李璘完成。
生活是最好的编剧,生活让李璘在不经意中有了对抗李亨的资本。
李璘管辖的四道总部位于江陵(今湖北荆州),安史之乱后,江淮各地运往朝廷的贡品以及田赋全部经江陵中转,这样李璘轻而易举地取得了对贡品和田赋的控制权,手中有了钱。
如果说有了钱还不可怕,不久,李璘手中又有了兵。
当初为了平定叛乱,李隆基允许李璘在江陵招募兵马,这样经过招募,李璘手里已经有了相当规模的兵马,这时再让李璘乖乖对李亨俯首称臣,就有点难度了。
毕竟大家都是皇子,谁不对扎眼的皇位心驰神往呢。
李璘从此动了心思,不过心中还在犹豫,毕竟皇位看上去尊贵,坐上去却难,这里面隐藏着巨大的风险。
李璘本人还在犹豫,他的儿子襄城王李却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既然太子李亨能自说自话在灵武继位,同是皇子,父亲李璘为什么不能继位呢?
襄城王李心里充满了不平衡。
同有人抬李亨上轿一样,在李身边,同样有一批人想抬李璘、李父子上轿,毕竟拥立新君可是千载难逢的奇功。
这些人替李作了规划:
安史之乱后,北方烽烟四起,南方大体平静,此时永王手握四道兵权,控制的疆域有数千里,如果顺势占领金陵(今南京),自立政府,正是比拟东晋王朝的基业。
所谓规划,就是远期目标,目标宏大得足以让人热血沸腾,李就被所谓的规划迷住了双眼,他想把规划变成现实。
经过李的游说,岁数很大、阅历很浅的李璘同意了,常年长在后宫的他并不知道人世间的艰苦,他以为开创帝业只是“洒洒水”的事情,或许在他看来,把规划变成现实,只是“ctrl c”加“ctrl v”,却不知道,规划和现实之间,却有着巨大的差距。
一边是“想到”,一边是“得到”,中间还差一个:做到!
无知无畏的永王李璘开始大规模招兵买马,同时延揽社会名士为己所用。这时,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李璘的面前,李璘一看,连他都来了,事情成功了一半。
后来的历史教科书说,“李白参与永王李璘叛乱”,其实这是诬蔑,从当时的情况看,李白参与的不是叛乱,而是创业,如果李璘功成,李白就是开国元勋。
只可惜,如果仅仅是如果。
论起来,李亨称帝与李璘叛乱,只是五十步与百步的关系,他们同为皇子,都有称帝之心,彼此谁也不用说谁,只是成王败寇,李璘最终兵败,因此创业便成了谋反,李白也成了参与谋反的人。
一开始,李璘的创业还是有几分模样,李白跟随李璘一起见证了初始的火红场面。
李白从隐居的庐山出发,进入李璘的幕府,得到了高级别礼遇,在李璘东巡长江的楼船上,大诗人李白参与了只有高层才能参与的军事会议。
沿途,李白看到了民众对永王李璘的欢迎,这让他诗兴大发:
二帝指的就是“唐明皇李隆基、唐肃宗李亨”,既然二帝巡游不回,不救河南之地,那么贤王李璘远道而来收拾残局有何不可呢?
诗人总是浪漫的,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踩上了高压线。
在李璘擅自巡游长江不久,远在灵武的李亨便得到了消息,他意识到自己最亲的弟弟已经成为搅局者,必须让他停止搅局。
李亨随即发布诏书,命令李璘返回蜀郡,回到老爹李隆基的身边当乖孩子,然而,李璘的心已经燃烧了起来,热烈的温度让他欲罢不能,他不再听从李亨的命令,他要前往金陵开创属于自己的基业。
然而开创基业并不是说说而已,常年身居宫城,未曾经历过风霜的李璘并不是一个适合创业的人,他就是一盆常年开在温室大棚里的花,冷不丁想冒充参天大树,那是痴人说梦。
雪上加霜的是,他的儿子李也是一盆温室的花,同样眼高手低、纸上谈兵。
这样的爷俩凑在一起就想开创王朝基业,打网游呢!
公元七五七年二月,北方安史之乱烽烟正盛,南方一场皇族的内战也在同步进行。永王李璘在丹阳郡(今江苏镇江)与李亨的部队遭遇,从未有过沙场经验的李璘一看对方的阵势,顿时慌乱了起来,而此时,他手下的将领们也动了心思。
在将领们看来,李璘和李亨的较量是皇族内战,没有绝对的对错可言,然而相比之下,李亨的势力更大,而且底气更足,看起来李亨的胜算更大,而李璘凶多吉少。
一旦李璘失败,将领们就将变成乱臣贼子,与其这样,还不如趁没打之前开溜,省得将来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就这样,仗还没打,手下将领已经有很多人开了小差,李璘在气势上先输一招。
随后,李璘在胆量上又输了一招。
李亨的队伍在夜间对阵时燃起大量火炬,以壮军威,李璘的队伍不甘示弱,也在军营中点起了火炬,以示对抗。
本来是势均力敌的火炬对抗,没想到素无作战经验的李璘却理解反了,他看到军营中的火炬,居然以为李亨的部队已经打进了自己的军营!
就这素质!
李璘马上带着家属紧急撤离,连夜逃出了丹阳郡。
天亮后一打听,自己的军营还在,原来是昨晚看错了,李璘这才又带着家属回了丹阳郡。
此时丹阳郡已经守不住了,由于昨夜李璘连夜逃跑,动摇了军心,属下士兵大量开了小差,剩下的只是一帮残兵,用这些残兵守城,那是天方夜谭。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李璘带着残兵逃出了丹阳郡,沿江东下,没想到还是被追上了。李璘的儿子李率军抵抗,被一箭射落马下,死于乱军之中,他的皇太子梦想也于乱军之中湮灭。
李璘收拾残兵,准备南下岭南,然而来不及了,江西采访使皇甫侁派兵搜捕,将李璘捉获,随即在驿站之中将他诛杀!
不过皇甫侁的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得到奏报的李亨反而认定皇甫侁私自诛杀永王,陷自己于“杀弟”的不义之中,将之免职,永不录用!
这就是永王李璘的搅局,只开了个头,都没来得及收尾,他曾经有一个割据江东的梦,只可惜梦很快碎了。
顺着李璘的话题,说一下李白的结局。
李璘兵败后,李白被扔进大狱,一度难逃一死。
后来经过多人求情,李白被释放出狱,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被流放到夜郎故国之地——贵州桐梓。
幸运的是,流放途中,李亨大赦天下,这样李白不需要再去体会“夜郎自大”的味道了。
李白调转船头,顺江而下,一日千里,欣喜之余还写下了千古名篇——《朝发白帝城》:
既写实,又写意,既写的是沿江美景,又写的是看风景的心情,其实风景一切如故,变化的只是看风景的心情。
数年后,李白前往当涂(安徽当涂县)投奔族叔、当涂县令李阳冰,他兴冲冲而去,没想到,当涂成为他人生最后的落脚点。
在当涂,李白病了,病得很严重,终于一病不起。
在李白人生的最后时光里,有一个朋友始终惦记着他,这个朋友几次在梦中梦到他过世了,醒来发现自己已泪流满面,于是就写下了诗篇《梦李白》。
这位朋友先后写了两首《梦李白》,其中一首为李白的一生定了调:
朋友的名字叫杜甫。
关于李白的人生最后结局,不同的书籍有着不同的记载:
《新唐书》的说法是病逝,《旧唐书》的说法是醉死,《唐才子传》的结局最浪漫,酒醉后入水捉月,沉于水中。
第一种结局最平实,第二种结局符合人物性格,第三种结局最是浪漫,这便是大诗人李白,单单一个人生结局,竟然让后人有着三种猜测的选择。
至于哪种结局最真实,已经不重要了,总之那个冠盖满京华的诗人已经去了,后世留下的是他那九百多首诗篇。
时至今日,四川江油市和湖北安陆市展开了“李白故里”之争,如果李白地下有知,该作何感慨呢?
借坡下驴
同永王李璘的不识时务相比,李隆基的见机行事能力强上百倍。
公元七五六年八月十二日,李亨派出的使者辗转来到蜀郡,他们给李隆基带来了一个消息:太子李亨已于一月前在灵武登基。
这个消息原本足以石破天惊,因为李亨是先斩后奏,不经父皇同意就擅自登基,严格说起来就是篡位。
使者小心翼翼地奏报完毕,便屏住了呼吸,他们不知道李隆基会作出何等反应。
李隆基面露喜色,说道:“吾儿应天顺人,我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什么是好演员,这就是好演员,明明心里气得吐血,表现出来却是无比喜悦,天才,一等一的天才。
以当时的处境论,乍听到李亨自行登基,李隆基一定是心中不爽的,在皇权终身制的背景下,没有一个皇帝会容忍儿子不打招呼自行登基,这是对自己的最大蔑视。
然而,李隆基却忍了,而且作出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
究其原因,可能有以下五点:
一、公元七五六年,李隆基已经七十一岁了,人生古来七十稀,该是平心静气的时候了;
二、到公元七五六年,李隆基已经当了近五十年皇帝,当多少年是多啊!(要什么自行车啊!)
三、安史之乱摧毁了李隆基多年的自信心,身为皇帝,连国都都丢了,还有什么心气呢?
四、马嵬坡兵变,杨贵妃罹难,身为皇帝,连最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这样的皇帝含金量几何?
五、太子不辞而别,分道扬镳,又在灵武先斩后奏,自行登基,身为皇帝,鞭长莫及,颜面何在?
综合以上五点,李隆基心灰意冷,他不想再去作无谓之争,既然儿子想要那就拿去吧,毕竟早晚都是他的。
回望自己的皇帝生涯,李隆基感慨万千,当年自己设计将父亲逼成太上皇,现在,风水轮流转,自己被儿子逼成了太上皇,或许这就是报应吧!
八月十六日,李隆基下诏:
自今日起,朕的“制”(诏书)、“敕”(敕令)改称“诰”,官员给朕上疏一律称“太上皇”;四海之内军国大事,皆由皇帝先行裁决,然后报给朕知;等到收复长安,朕将不再管事。
八月十八日,李隆基登上高台,举行仪式,命侍中韦见素、宰相房绾、崔涣(后两位皆是李隆基入蜀途中火线提拔),携带传国玉玺以及册封李亨为皇帝的诏书前往灵武传位。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李亨的“先上车后买票”接近成功,他的父亲李隆基不再纠缠于皇帝头衔,而是大度地将传国玉玺拱手相让,这是李亨之前所没有想到的。
一个月后,韦见素等人将传国玉玺以及传位诏书奉到了李亨面前,李亨却连连摆手拒绝。
李亨说:“现在只因中原大地还不平静,我暂且管理百官,怎敢趁着危乱,要求继承皇位呢!”
群臣一再请求李亨接受传国玉玺和诏书,李亨却没有答应,他把传国玉玺和传位诏书放置到另外一间大殿,然后每天早晚前去致敬,就像以前向李隆基早晚问安一样。
中国人,活得真累!
左膀右臂
虽然李亨没有接受李隆基的传国玉玺和传位诏书,但这两样东西已经成为他的囊中之物,反正已经到手,何必急于一时?
李亨不去想传国玉玺和诏书,他把关注的焦点投向了自己的龙兴大业,而在成就龙兴大业的过程中,他需要给自己物色一些人选,让这些人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郭子仪、李光弼首先进入了李亨的视野,他们将是李亨将来最为倚重的力量。
李亨登基不久,郭子仪便率领五万大军从河北返回了灵武,这五万大军顿时让李亨有了鸟枪换炮的感觉,李亨的军事力量瞬间提升了几个档次,龙兴之心油然而生。
八月一日,李亨开始布局,他把郭子仪、李光弼都安排到关键的位置上:
郭子仪出任兵部尚书、灵武长史,同时兼任宰相;
两人过去所有官职保持不变。
从这个任命开始,郭子仪、李光弼成为当仁不让的平叛主角。
不久,李光弼声名大振。
李光弼声名大振是因为他杀了一个人——侍御史崔众。
自八月一日接受任命后,李光弼便带领五千士兵来到了太原,正式接手太原防务。
说起来,李光弼这五千士兵有些寒酸,这五千人并非正规军,而只是景城郡、河间郡的民兵。
可能就是因为李光弼带的是五千民兵,原先主管太原防务的侍御史崔众便没把李光弼放在眼里,他不仅对李光弼爱搭不理,同时又不按照约定时间交接防务,他以为李光弼不敢把他怎么样。
崔众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做了一系列错误的举动,等待他的只能是悲惨的结局。
他不知道,李光弼看他不顺眼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崔众不是太原防务的最初负责人,他的前任是河东节度使王承业(将颜杲卿功劳据为己有那位)。
王承业因为任职期间军纪败坏,被朝廷免去官职,侍御史崔众受命接管了太原防务。两人交接不久,朝廷对王承业痛下杀手,派出宦官到太原诛杀王承业。
到了这个地步,王承业已经够惨了,崔众却当众落井下石,对临刑前的王承业百般侮辱。
侮辱王承业时,崔众心安理得、不以为意,他不知道背后有一双眼睛正在愤怒地盯着他:士可杀不可辱,都要行刑了,何必再妄加羞辱。
愤怒的人正是李光弼。
现在新账、旧账叠加到一起,崔众的路到头了。
就在这时,传旨宦官来到了太原城中,他此行的目的是传达李亨旨意,将崔众调回灵武,出任御史中丞。
李光弼看了传旨宦官一眼,说道:“崔众有罪,已经被我关了起来。现在我就要斩了他这个侍御史,如果你拿出圣旨升他的官,我就斩他这个御史中丞!”
李光弼的意思很明显,这个人我杀定了,无论他是侍御史,还是御史中丞。
传旨宦官被李光弼决绝的语气吓住了,他没敢坚持,擢升崔众为御史中丞的圣旨也没敢出示。
李光弼一声令下,于军中将崔众斩首示众,这一下便让全军不寒而栗。
李光弼首秀成功。
郭子仪、李光弼先说到这里,接下来该说说文官了。
李亨最为倚重的文官有两位,一位叫房绾,另一位名字暂时保密,他在随后的章节中即将隆重登场。
房绾成为李亨的左膀右臂,要从李隆基逃出长安说起。
李隆基从长安逃亡,群臣多数不知道。到了咸阳后,李隆基跟高力士议论了起来:“朝臣中谁会跟来,谁不会来,你能猜测一下吗?”
高力士回应说:“张均、张垍父子深受陛下恩宠,而且张垍还是驸马,他们兄弟俩可能会先来。至于刑部侍郎房绾,恐怕不会来。当年大家都说房绾有宰相之才,而陛下却没有用他,况且安禄山又曾经推荐过他,可见二人关系不错,那他更不会来了!”
李隆基淡淡地说:“世事难料啊!”
几天后,张氏兄弟没来,房绾来了。
李隆基看着房绾问道:“张均兄弟俩呢?”
房绾说:“臣临出发时,曾经叫过他俩,可他们逗留不前,看他俩的样子,似乎已经作出了决定,但嘴上却不说。”
李隆基听完,回头对高力士说:“朕早知会如此!”
当场,李隆基作出决定,任命房绾为吏部侍郎,同时兼任宰相。
几乎与此同时,原宰相陈希烈,张均、张垍兄弟向安禄山投降,成为安禄山的宰相。
两相对比,房绾的品格要比陈希烈以及张氏兄弟高得多。
房绾出任宰相一个月后,便接到了重大任务:与韦见素一起携带传国玉玺以及诏书前往灵武郡传位。
执行这次任务,让房绾进入李亨的视野。
李亨早就听说过房绾的声名,这次相见,更是诚心相待。房绾也不含糊,一副当仁不让的架势,每次与李亨讨论时事,表情甚是慷慨激昂。他投入的表情让李亨也不禁动容,两人关系迅速升温。
皇帝如此器重,房绾便以天下为己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能不能插手的事情他都插手。别的宰相一看房绾如此热衷,又深受皇帝赏识,索性拱手相让,惹不起,躲得起。
时间一长,以天下为己任的房绾几乎把人都得罪遍了,而他自己浑然不觉。
房绾被皇帝所谓的恩宠蒙住了双眼,他以为皇帝的恩宠都是真的,却没有想到,所谓恩宠,只不过是逢场作戏,脆弱到只需要一个小报告就能把所有的恩宠戳破。
打房绾小报告的人叫贺兰进明,时任北海郡太守。
贺兰进明特意从自己的辖区前往李亨所在地拜见,这次拜见让李亨非常高兴,这说明贺兰进明很有心,眼中有李亨这个新科皇帝。
李亨高兴之余便任命贺兰进明为南海郡太守,同时兼任御史大夫。
几天后,贺兰进明进宫谢恩,李亨发现了蹊跷:
明明自己任命贺兰进明为御史大夫,怎么最后居然成了代理御史大夫。
代理二字从何而来?
一定是宰相房绾搞的鬼。
眼见李亨疑惑,贺兰进明知道机会来了。
贺兰进明对李亨说:“陛下不必疑惑,这都是因为臣往日与房绾有些私人恩怨,想不到今天他却挟私报复。”
这句话并不致命,致命的是下面一席话。
贺兰进明接着说道:“晋朝用王衍做三公,成天清谈浮夸,最终导致国家大乱。现在房绾同样喜欢说大话,追求虚名,所任用的都是一些浮夸之徒,与王衍有得一比。陛下任用他当宰相,恐怕不是社稷之福。况且房绾在蜀郡辅佐太上皇时,建议把陛下和诸王派到各地担任节度使,他特别主张把陛下安置到边塞苦寒之地,与此同时,他又把自己的党羽安排到各地,掌握大权。房绾的用意很明显,他是想,太上皇任何一个皇子当皇帝,他都富贵无忧。陛下,您看,这哪里是忠臣的做派。”
贺兰进明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房绾的恩宠便到头了。
一直以来,李亨对李隆基的那次权力分割都耿耿于怀,因为按照李隆基的权力分割,李亨不是天下之主,而只是较大一块蛋糕持有者而已。现在经贺兰进明提醒,李亨意识到,权力分割的主意正是房绾出的,看来这个人是个投机分子,并不可靠。
从此,李亨对房绾改变了看法,不再对他恩宠有加,而是戴上了不信任的有色眼镜。
房绾很快感觉到了李亨的变化,他意识到自己失宠了。为了挽回曾经的恩宠,房绾向李亨提出了一个要求:给我一支队伍,我要收复长安!
说大话说惯了,既不怕闪了舌头,也不怕闪了腰。
可能是李亨太想收复长安了,他居然同意了房绾的要求。
李亨的智商是?
存疑,存疑!
充满期望的李亨委任房绾为首都长安征剿司令兼蒲关、潼关警备司令,同时允许房绾自行选择将领。
房绾自行选择了四个人,御史中丞邓景山出任副帅,户部侍郎李揖出任行军司马,给事中刘秩出任参谋,临出发前,又补选兵部尚书王思礼出任副帅。
四人之中,房绾最看重的是李揖和刘秩,军中事务全部委托给这两个人。
要说这两个人确实也是饱读诗书,兵书也看了不少,只是两人都有一个软肋:不仅从没有上过战场,连军队都没待过。
指望这么两个人打胜仗?
一需要勇气,二需要联想,三需要对方低能。
房绾却不这么看,他对李揖和刘秩充满了信心,他逢人就说:“叛军勇士虽多,可他们肯定挡不住我的刘秩!”
如果打仗仅仅用嘴该有多好啊!
大话说完,房绾将全军分为三军,分别是南军,中军,北军。
公元七五六年十月二十一日,房绾率领中军、北军在咸阳陈涛斜地区与安禄山叛军遭遇。
大战开始前,房绾胸有成竹,因为他有秘密武器:牛车!
房绾从古代兵书中汲取了精华,采用了车战之法,在他的阵中有两千辆牛车,在牛车的周围,夹杂着骑兵和步兵。
房绾清晰记得,古兵书中提到,战争开始后,驱赶牛车进攻,就能冲破敌军的阵脚,给敌军造成混乱。
房绾的记忆并没有错,只是他不知道,那是在理想情况下,一旦对方有了防备,牛车能起的作用恐怕就要打折了,有时甚至会起副作用。
房绾正准备驱动牛车参战,叛军阵营中却响起了震天鼓声。巧合的是,房绾逆风,叛军顺风,震天鼓声顺风飘到了牛的耳朵里,所有的牛一下子全惊了,顿时焦躁起来。
这时,早有准备的叛军顺风放起了火,房绾的牛彻底崩溃了。
两千辆牛车没有冲向敌军,反而在本方横冲直撞起来,叛军趁机吹响进攻号角,房绾的中军、北军无力抵挡,如潮水般败退。
战后一盘点,死伤四万,生还不过几千。
两天后,不甘心失败的房绾再次指挥南军迎战,结果还是惨败。
这次败得更彻底,不仅损兵,而且折将,南军主帅、中军主帅一起向叛军投降。
还有比这更惨的失败吗?
房绾战败的消息传回,李亨气得几乎吐血,哎,这个只会说大话的家伙。
按照李亨本意,他想狠狠处分房绾,然而经过一个人的劝说后,李亨便高抬贵手,放过了房绾。
李亨转头对那个人说:“看来谁都指望不上了,只能指望你了!”
山人李泌
李亨要指望的那个人叫李泌,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从李亨开始,他先后陪伴了唐朝三任皇帝,接下来两位是李亨的儿子——唐代宗,李亨的孙子——唐德宗。
李泌,京兆(长安)人,自幼以才思敏捷、精明干练著称于世,他的祖上更是赫赫有名,他的六世祖是北周八柱国之一李弼,而他的曾祖一辈也有一位名人——隋末农民起义领袖李密。
不过祖上的荣光到李泌这一代时已经烟消云散,李泌登上历史舞台靠的还是自己。
由于自幼名声在外,李隆基召见了李泌,这次召见,李隆基对李泌印象非常好,便把李泌介绍给了当时还是忠王的李亨,李泌与李亨的交情从这时便开始了。
等李亨出任太子时,李泌也长大了,开始给李隆基上疏言事,这时,李隆基意识到,该给李泌一个官职了。
出乎李隆基意料的是,李泌居然拒绝当官。
李泌态度坚决,李隆基也不再勉强,便让李泌与李亨结成布衣之交。从此,李亨称呼李泌为“先生”,大事小情都喜欢听一听李泌的建议。
李泌、李亨的布衣之交渐入佳境,不料却碍了杨国忠的眼。
杨国忠看李亨不顺眼,同时也看李泌不顺眼,找了个机会,杨国忠便把李泌贬到了蓟春郡(湖北蓟春县),许久之后,李泌才被赦免。
这次被贬,让李泌心灰意冷,他索性玩起了归隐,到颍阳当起了隐士。
如果没有安史之乱,或许李泌的隐士生涯还会继续下去,然而安史之乱改变了李泌的生活轨迹。
李亨与李隆基马嵬坡分道扬镳之后,便想起了李泌,他想要成就龙兴大业,此人绝不可少。
就这样,李泌被李亨召唤到了灵武郡,多年老友,异地重逢。
李亨握住李泌的手久久不愿松开,此时的李泌,对李亨而言就是一棵救命稻草。
李亨把自己的恩宠一股脑加到了李泌的头上,出门时两人并辔同行,就寝时两人对床而眠,《三国演义》中说刘关张“食则同桌,寝则同床”,李亨和李泌,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仔细分析,这里面不免有夸张的成分,刘关张“食则同桌,寝则同床”,那么他们的太太在哪里?
同理,如果李亨、李泌对床而眠,他们的夫人情何以堪?
所以说,史书中难免有夸张的成分,需要挤挤水分再看。
不过,李泌深得李亨赏识却是不争的事实,李亨想任命李泌当中书令。
李泌又拒绝了。
李泌说:“陛下待我以宾客之礼,这要比宰相尊贵得多,陛下又何必委屈我当宰相呢!”
李亨无奈,只能认可李泌的说法。
然而,李亨的心里始终不踏实,他还是想给李泌盖上一个属于自己的戳。
蓄谋已久的李亨终于找到了机会。
有一天,李亨与李泌一起视察军营,士兵们暗中对两人指指点点:“穿黄衣服的,是圣人(皇帝),穿白衣服的,是山人。”
士兵们一边指点,一边疑惑,白衣服山人是干吗的?既不是官员,为什么跟皇上关系那么亲近?既然那么亲近,为什么不当官呢?
士兵的窃窃私语很快传到了李亨耳朵里,李亨意识到,这里面有文章可做。
李亨对李泌说:“你看,你不穿官服,士兵们都疑惑了。如今艰难之际,朕不敢委屈你做官,你就暂且穿上三品紫袍以消除众人的疑惑吧!”
李泌不得已,只能接受三品紫袍。
穿上紫袍,李泌按照常规进宫谢恩,这时李亨又说话了:“既然穿上了紫袍,怎能没有官职呢?”
李泌还没有反应过来,李亨已经从怀中掏出了诏书:
任命李泌为侍谋军国(皇家资政)、元帅府行军长史(元帅府秘书长)。
李泌这才意识到,自己掉李亨的“陷阱”里了。
李泌坚决辞让,李亨接着游说道:“朕不是逼你当朕的臣属,只是想让你帮我渡过难关。平定叛乱之后,朕任由你当隐士,绝不阻拦。”
皇帝推心置腹到了这个地步,李泌不好再推辞,从此便转换身份,当起了李亨的下属。
李泌没有让李亨失望,他不仅有才气,而且目光长远,能言别人不能言之事,比如皇子的长幼之序。
李亨年长的皇子有两位,一位是广平王李俶,一位是建宁王李倓,李俶为长,李倓年龄略小。
相比之下,李倓的才气、谋略更胜一筹,这一点在马嵬坡前后表现无遗。
当时,正是李倓建议从马嵬坡前往灵武郡,而在前往灵武郡的途中,又是李倓组织敢死队,保护李亨一行的安全。
时间一长,李倓在军中的地位越来越高,李亨便动了让李倓挂帅东征的念头。
李亨的想法刚一表露,便遭到了李泌的反对:“建宁王确实是元帅之才,然而,广平王却是建宁王的兄长。如果建宁王东征成功,岂不是要逼广平王做吴太伯(自己身为太子,为了将王位让给弟弟,主动离家出走)吗?”
李亨回应说:“广平王是嫡长子,不需要用元帅来提高身价!”
李泌说:“广平王毕竟还没有正式被封为太子。如今天下艰难,大家看重的还是元帅。如果建宁王大功告成,陛下不封建宁王当太子,他手下的将士们也不会答应!本朝太宗、太上皇,不就是最好的例证吗?”
李泌的眼光的确比一般人长远,别人只看到眼前,他已经看到了若干年之后。现在他把若干年后可能出现的恶果摆在李亨面前,李亨便不得不重新考虑。
经过重新考虑,李亨改弦易辙,封广平王李俶为天下兵马元帅,李俶、李倓的长幼之序便这样稳定下来。
挂帅出征,不看能力,只看长幼,以今天眼光看,简直不可理喻,然而,放在当时的背景下,就是铁律,谁破坏这个铁律,就有可能后患无穷。夺嫡,多数就是因为破坏了长幼有序的铁律。
李泌如此做,是未雨绸缪。
解决了长幼之序,李泌马上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去。
此时安史之乱如火如荼,紧急战报此起彼伏,从早到晚,没有一刻停歇。李亨命使臣将这些战报都送到元帅府,由李泌先审阅,如有十万火急军务,则重新封口,紧急递送李亨,其余事务则留到第二天再议。
除此之外,皇宫中所有钥匙、印信由李俶与李泌共同掌管。
李亨对李泌推心置腹到了如此程度,李亨相信,李泌不会让他失望。
李泌确实没让李亨失望,不久,他带给李亨一个巨大惊喜。
彭原对策
登基后的李亨一直酝酿着收复长安,然而却苦于兵力不足,冥思苦想之后,李亨想到了一招——借兵!
这是李亨打出的一记七伤拳,在伤害对方的同时,也伤害自己。
李亨借兵,标志着曾经鼎盛的大唐王朝走上了下坡路,因为,原本唐朝是不需要借兵的,有的只是征兵。
在太宗李世民、高宗李治东征高句丽时,回纥等胡人部落、国家也曾经跟随出征,那时不是借兵,而是征兵,天可汗一声令下,胡人军队便应声出征,没有半点条件可讲。
即使在李隆基鼎盛时期,征调胡人军队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有命令,没有条件。
现在,李亨不是征兵,而是借兵。
征兵,没有条件,借兵,则是有条件的。
李亨派出使节,向北往回纥借兵,向西往拔那汗国(中亚纳曼干市)、大食(阿拉伯帝国)等国借兵,他要打造一支多国部队,对付安禄山的叛军。
眼看李亨如此布局,李泌提出建议:
陛下不如移驾到彭原(甘肃宁县),等安西以及拔那汗国兵马到来后,再进驻扶风郡。到那时江南税赋正好运到,也可以供应大军。
李泌建议正中李亨下怀,移驾彭原,那就意味着龙兴大业迈出关键一步,等大军到齐,反攻长安指日可待。
李亨一行就这样从灵武郡到了彭原。
抵达彭原,李亨与李泌进行了一番对话,在这次对话中,李泌拿出了自己酝酿已久的策略,如果这个策略得以贯彻,安史之乱持续时间,将大大缩短。
李亨问李泌:“如今叛军兵锋如此强劲,天下何时才能平定?”
李泌说:“据臣观察,叛军把掠夺的金银财宝以及美女都运回了范阳,从这个表现看,他们哪有什么一统天下的大志啊!如今安禄山所依仗的多数是胡人将领,汉人肯为他效劳的只有严庄等少数人,其他人都是被胁迫的。据我推测,不出两年,天下无贼!”
李亨来了兴致:“哦,为什么?”
李泌说:“叛军中骁勇善战的,不过史思明、安守忠、田乾真、安忠志、阿史那承庆等几人而已。如果令李光弼从太原出井陉关,郭子仪自冯翊进入河东,那么史思明、安忠志不敢离范阳、常山,安守忠、田乾真不敢离长安,我们用两支军队就牵制了他们四员大将,安禄山手边能用的就只剩阿史那承庆了。这时命令郭子仪不打华阴,只需要保持长安洛阳间道路畅通。
“陛下命令各地征调来的部队在扶风郡集结,跟郭子仪、李光弼的部队轮流出兵发起进攻。安禄山如果救头,我们就攻击他的尾;如果救尾,我们就攻击他的头,让叛军在数千里的战线上疲于奔命。我军以逸待劳,叛军来则避其锋芒,叛军去则尾随出击。总的原则,不攻城,不断路,让叛军来回奔波。等耗到明年春天,命建宁王李倓出任范阳节度使,沿边塞从北进攻,李光弼从南进攻,两军成掎角之势直取安禄山范阳老巢。到那时,叛军退无可退,守无可守,我军从四面八方一起进攻,叛军只能束手就擒了!”
李泌说完,李亨大喜,不禁对李泌竖起了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从战略意义而言,李泌的彭原对策,不亚于诸葛亮的隆中对。
隆中对,其实存在致命缺陷,缺陷就在荆州,因为荆州的存在就是一个矛盾。一方面,刘备要取得天下就必须占据荆州,而另一方面,刘备又需要联合孙吴,矛盾的症结在于,取了荆州,就必定无法与孙吴友好相处,这一点在三国后期已经得到证明,所以说,诸葛亮的隆中对就是自相矛盾。
两相对比,李泌的彭原对策接近完美。
不久,安禄山出事了,彭原对策又多了一份实现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