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雷家族——摧毁基辅
基辅曾做过三百多年的南斡罗斯都城,后大势北移,虽两都并建,还是以弗拉基米尔为上邦。该城靠近第聂伯河及黑海,它建造在河边的几处山丘上,绿树丛中掩映着金碧辉煌的建筑,它凭借优越的地理位置,与东罗马帝国进行贸易往来,因此经济十分富庶。要想占领南斡罗斯,必须先攻下基辅。
拔都率军围攻基辅前,曾派遣蒙哥率领先遣部队,侦察城外周边地势。蒙哥侦察后发现第聂伯河防守甚严,且河水尚未冰冻,蒙军不能渡河。他挥鞭立马于扯耳尼哥崖岸,向对岸远眺,只见基辅城隐约在望,城内三十座教堂林立,金塔摩天,蔚为壮观。蒙古人称其为“金顶王之邦”。为了保全这座美丽的城市,蒙哥曾派遣使者前去基辅城内劝降,希望对方能在兵不血刃的情况下归降蒙军,不料基辅守军杀掉进城劝降的蒙古使者,拒不受降。
此时,尚在基辅城内的契尔尼科夫王,被蒙军这种阵势吓得不战而栗,赶紧逃离此城前往波兰告急去了。见城中守将不战临阵脱逃,城中军民又从摩棱斯克公国请来一位贵族执政。可是,加利西亚大公丹尼尔却想趁机控制基辅,将那位贵族赶走,派遣自己的将领德米特尔公爵,上任执政,率领基辅军民进行抗蒙。
1240年秋,拔都见劝降无效,便率领蒙军西征主力,与诸路军汇合后,集中全力围攻基辅城。
蒙军阵容方面,据俄国人记载:“鞑靼人的无数兵车声、牛和骆驼的鸣叫声、马嘶声及野蛮人的凶恶的喊杀,众声喧腾,以及同在城内的人彼此说话都听不见。一个被俘的鞑靼人列举参与围城的蒙古诸王,在那里面有拔都本人、他的兄弟斡儿答(斡儿多)、拜答儿、不里、合丹、不者克(即拔绰)、蒙哥和贵由。还有位在诸将之首的速不台把秃儿,另外有一个将军叫不鲁勒台。这两人曾征服博尔恰霄和苏兹达尔全境。”
是年冬,等第聂伯河冰封后,拔都率领蒙军渡过河面,后勤战士将攻城器械运往城外,又围筑长堤,准备对基辅发起强攻。蒙军在里亚德城门外安放了几台攻城器,昼夜不停地轮番轰击,轰垮城墙后,蒙军攻入城内,城内守军爬上城墙废墟进行还击。城内守将德米特尔公爵率部在城堡中与蒙军展开激战,被拔都汗从木楼上一箭射中头部,侍卫们急忙将他抬回宫中。蒙军利用这一机会,抓紧发起猛攻,一时扭转战机,于十二月六日,攻入基辅城内。
基辅城内的守军,冒着石林箭雨,抢修豁口,但没有成功。双方展开巷战,短兵相接,兵刃相向,终日不绝。只见“断矛残盾随处皆是,羽箭遮天蔽日”。
城中守军失去旧寨,便又抢筑新寨,不肯轻易服输,节节抵抗,遭到蒙军的猛烈攻击,最后退到教堂附近继续还击。蒙军占领了上风之后,守军便躲进教堂里,爬上屋顶继续抵御。最终教堂顶端支撑不住,墙崩柱折,坍塌下来,军民死伤如麻。
一连用了七天,蒙军才肃清基辅城内最后抵抗的守军。环顾左右,各条街巷里,到处都是凝固的血迹和杂乱无章的尸体。
德米特尔公爵受伤而未死,受俘后被带到拔都面前,拔都因念及其对国家和人民的忠勇,将其赦免。
1246年二月,罗马教皇英诺森四世的特使,圣方济各会修士卡皮尼,在初访蒙古帝国首都哈拉和林的途中,曾经过基辅,在《出使蒙古记》中描绘了基辅沦落六年后的情景:
他们(指蒙古人)攻陷基辅后,将城中居民处死了。我们经过这里的时候,看见遍地都是遗骸和头骨。基辅曾经是一座大城镇,人口十分密集,但现在几乎成了空城。这里只有两百间房屋,居民完全成为奴隶……鞑靼人(指蒙古人)摧毁了整个罗斯国。当基辅的居民们看见我们的时候,他们都高兴地过来看我们,他们向我们表示祝贺,好像我们是从地狱中逃出来的。
另外,加宾尼还专门提到了俄罗斯最大的城市基辅受到的摧残:
他们围困了俄罗斯的首都基辅,在长期围攻这座城市以后, 攻陷了它,并把所有的居民杀死。当我们行过那个地方时,我们看到无数死人的骷髅和骨头,遍布大地。基辅过去是一座很大的和人口稠密的城市,但是现在它几乎什么也没有了,因为在那里目前剩下的房子还不到二百所,而居民们则完全处于的奴隶地位。鞑靼人从那里继续前进,一面进军,一面战斗,破坏了整个俄罗斯。
1240年底,基辅沦陷后,斡罗斯的政治中心开始向莫斯科转移。
一个月后,也就是1241年初,蒙古西征军继续向南进发,攻取钦察草原西部地区,钦察人失去了立足之地。钦察部的首领忽滩战败后,率领四千余户的人口和四万钦察军来到匈牙利边境避难。忽滩先派一个使团去面见匈牙利国王贝拉四世,请求获准在匈牙利定居,条件是他们愿意集体皈依基督教,四万钦察军也听从贝拉四世的调遣。
匈牙利国内的贵族们却反对钦察人来匈牙利定居,他们怕收留了这些被蒙军攻伐的钦察人,会招惹蒙军的打击和报复。他们的理由是:“这个民族民风粗野,习俗又是游牧式的,与其说他们是些和平居民,还不如说他们更像敌人的先头部队。不能相信他们!他们是蒙古人的奸细!他们不是我们的保卫者,他们会出卖我们!”
然而,贝拉四世却坚信,只要善待这些钦察人,他们将会成为一笔财富。尤其是他们拥有四千余户的人口与四万兵马的军队。自己手里一下子多出四万军队,军事力量强大了许多,雄霸欧洲的梦想指日可待。于是,利令智昏的贝拉四世仍然一意孤行,不顾贵族们的集体反对,决意收留那些钦察人。后来时间证明了一切,这群钦察人非但没有成为贝拉四世雄霸欧洲的军事助力,反而成为蒙军攻伐匈牙利的导火索。
在1239年的复活节,贝拉四世亲赴边境,迎接忽滩及其部众,并热情款待。遗憾的是,真应了贵族们的先见之明,从拉德奈关进入匈牙利大平原不久,钦察人便暴露了偷窃成性、为非作歹的恶习,他们不理智的行径引起匈牙利居民的强烈不满,继而产生了对贝拉四世的憎恨。
拔都汗获悉忽滩率领的残部在匈牙利境内定居后,便致信贝拉四世要求他拒纳钦察人,否则兵戎相见。错误估计形势的贝拉四世断然拒绝了拔都这一无理要求,为蒙军攻伐匈牙利留下了把柄。
在近两三年的时间内,蒙古西征军打下了不里阿耳、钦察和半个斡罗斯,占领了比蒙古帝国还要辽阔的土地,战功显赫。
父辈之间的仇恨,在成吉思汗家族的第三代子孙中继承下来。在一场庆功宴上,贵由、不里和拔都发生了一场激烈的冲突。
为了感谢那些出生入死的蒙军将士们,共享这些成绩和荣光,拔都汗在哈里克斯公爵府举行庆功宴以犒赏三军。规模宏大的宴会还没有正式开始时,身为统帅的拔都自认为比在座的宗王们年长,便先喝了一两盏酒。这本是一件小事,却成为贵由等把他们看成低人一等的理由。于是,贵由和察合台之孙不里悻然离开宴会,拂袖而去。
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火气很旺,一点就着,他们一边走,一边怒目相视,启齿辱骂拔都:“拔都与我们同样高低,为什么先饮酒?他只配与长胡子的老婆子比高低,我要用脚后跟踹他,用脚板踏他。”
这还不善罢甘休,贵由又说:“我们把那些带弓箭的老婆子(指拔都)的胸膛打烂。”
大将野里知吉带的儿子哈儿哈孙也跟在贵由后面为虎作伥,声言:“给他们接上一条木头尾巴,不断地揍他。”
不里出言更加不逊,甚至污蔑拔都汗并非真正的黄金家族成员,因为拔都的父亲术赤就是篾儿乞的私生子。结果,这次庆功宴被他们闹得不欢而散。三个人离开宴会后,便擅自离开了西征队伍返回蒙古帝国。
对他们恶意攻击和目无军纪擅自离队的行为,拔都心里非常窝火,由于贵由身为窝阔台的长子,自己不好处理,但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便派旭烈兀将宴席上发生的冲突如实禀报给了窝阔台。
窝阔台正为蒙军第二次西征所取得的辉煌战绩而心情舒畅时,没想到长子贵由给他惹下如此祸端。他勃然大怒,把贵由找来痛骂道:“我听说,你在西征途中,经常打人,把士兵的屁股都打烂了。你这样做,岂不是伤害了他们的尊严,挫伤了他们的士气?你以为,是你一个人征服了钦察?父汗成吉思汗说过‘人多势众,水深溺人’。征服钦察人的战功是速不台和哲别两人先前打好了基础,也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这次出征,你仅仅获得了几个俘虏,和他们比起来,你连山羊的蹄子都没有捞到一个,你就这样狂妄自大、惹是生非了。要是没有别人劝住我,有你好看的!”
哈儿哈孙以普通将官的身份竟敢公然辱骂亲王,按札撒理应当斩。骂完儿子贵由,窝阔台又骂哈儿哈孙:“还有你这个狂徒哈儿哈孙,你在跟谁学?竟然也敢骂我的亲人?按理,哈儿哈孙应当斩首。但是,如果我下令杀了你,别人会说我偏心。所以,把贵由和哈儿哈孙一块派出去!”
不里是察合台的孙子,窝阔台不便处理,便对拔都说:“派人去告诉我的二哥察合台,听凭他处理自己的孩子吧。”
为了替拔都出气,窝阔台决定把长子贵由流放到边远之地。但窝阔台此举并非出自真心,只是为了避免事态扩大化不利于黄金家族成员的团结,才被迫演出一场苦肉计。看到窝阔台的火气很大,在场的近臣纷纷劝说道:“成吉思汗曾有言‘军旅之事断于外,家中之事断于中’。贵由等人的事情属于军旅,应由拔都判决为宜。”
这几句话说得十分得体,一来不使窝阔台为处分贵由为难;二来又好像给足了拔都面子。实际上作为西征统帅的拔都,总不能为这次口舌之争而重罚皇子贵由吧。
所以,见有人求情,窝阔台马上借坡下驴,改流放为口头警告。随即命旭烈兀赴西征军传他的口谕:贵由立刻回到军中,向拔都认罪,否则将流放远方,永不叙用。
窝阔台训斥了贵由一顿,又让他返回欧洲战场上去了。因为阔出死后,窝阔台有意将年幼的爱孙失烈门定为接班人,贵由必须抓紧机会,再立战功,为自己赚取足够的政治资本,以免成为被窝阔台遗弃的人。后来,贵由、不里、蒙哥都参加了匈牙利战役,后面乃马真皇后摄政时,贵由还没有从欧洲战场上撤回来。
拔都对窝阔台这种偏袒的处罚行为甚为不满,由此,贵由和拔都兄弟之间结下了深仇大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