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就是这样——黎元洪下狠手
01.国人最恨监督
南京政府要求打款三百万,上海要求打款六十万,武昌方面更狠,要求打款一百六十万。这些款子,都是三地政府欠下革命军的军费,你袁世凯不给钱,那是绝对不可以的。
于是唐绍仪去问袁世凯:凯子,这事可咋办啊?
袁世凯答:你自己看着办吧。
唐绍仪:……我看着办?那就只能向四国银行借款了。
于是事态进入第一阶段:四国银行闹事阶段。
此一阶段很简单,四国银行者,英国汇丰银行、法兰西银行、德华银行再加上美国资本团。唐绍仪开口向这四家借款1500万,四家银行急忙点头:可以可以,借钱没问题,不过你们得有担保,我们还得再派人监督款项用途。
唐绍仪摇头:洋鬼子啊,你们不晓得中国人,中国人是最痛恨别人监督的,虽说钱是你们的,但监督是万难通过的……干脆我去找比利时得了。
于是唐绍仪去找了比利时的华比银行,比利时国小,不敢乱监督中国人,遂垫款100万磅。唐绍仪将这些钱分付南京、上海及武昌。须臾,三地来电:钱已花光光,速追加款项。
于是事态顺理成章地进入第二个阶段:四国银行再闹事阶段。
话说四国银行听说唐绍仪从比利时那里借到了钱,登时火了,便结伙来找唐绍仪吵架:你们中国人,有这么办事的吗?说好了从我们这里借,却偷着从比利时那里拿钱,你伤害了我们的骄傲,这事咱们没完。
四国银行以他们拥有借款优先权为由,揪住唐绍仪不放。唐绍仪那个气啊,妈的,这洋鬼子都什么怪人啊,连不朝他们借钱都成了吵架的理由了……没奈何,只好苦做美国的工作,让美国公使出面,劝说另三家别吵了,别吵了……再吵人就要疯掉了。
让四国银行这么一胡闹,事态顺理成章地进入了第三阶段:比利时闹事阶段。
话说比利时听说唐绍仪改主意了,不朝他们借钱了,还是找四国银行。华比银行大怒,率人打上门来,揪住唐绍仪不放:有你们这么办事的吗?有本事你一开始就别来找我们,既然找我们借钱了,岂有一个中途改借之理?不行,把我们以前垫付的钱还给我们!
唐绍仪急得满头是汗:各位爷叔,你们垫付的钱已经花光光了。
比利时人:我管你花光没花光,把钱还回来。
唐绍仪淌着眼泪,再去找四国银行,惊发现四国银行已经变成了五国银行,于是事态又进入了蔡元培老爹闹事的第四个阶段。
02.蔡大爷别闹了
这一阶段开局蛮好,日本人的银行也跑来凑热闹,四国银行变成了五国银行,开出来的条件也简单,一是要有预算表,二是付钱时需要洋人监督官员签字才可,三是各国武官都参加陆军协会,共同裁撤中国军队,四是所遣散士兵各给发票一张,士兵拿发票来找洋人拿钱……
唐绍仪听了这条件,后脖颈嗖嗖冒凉气,情知如果把这样的条件拿到国务院,他老兄铁定会被议员们连皮带骨头都吃掉。
于是唐绍仪改了主意,不借洋债了,改发国内公债,向中国人自己借钱。他把这个主意,在国务院的会议上一说,与会的蔡元培大为诧异,站起来说:小唐,你有没有搞错?你要裁撤的是革命军队,革命军人都是特殊材料制造的,为了革命连命都不要了,岂会要你这两个臭钱?不必发什么公债了,也甭朝洋人借,只要晓以大义,革命军人都会自己回家种地的。听我的,不会错。
唐绍仪几乎急哭了:拜托,蔡大爷,咱们别添乱了好不好?狗屁革命军人,革命军人跟反革命军人没两样,都是人,是人就得吃饭,你不给他们钱让他们回家,他们岂能罢休?你不知道被解散的民军都已经成了土匪吗?
蔡元培道:土匪横行,那是你这个大贪官捞得太多,怎么可以污蔑革命军人?我诚恳地建议你以后少捞一点儿,行不行?
幸好这时候宋教仁出来打圆场,说:老蔡,是这么回事,你也别为难小唐,我仔细研究过了,革命军人也得吃饭,不骗你,是真吃。吃饭就得付钱,还是让小唐想办法去哪儿弄点儿钱吧。
于是唐绍仪借钱一事,就进入了第五阶段:议员闹事阶段。
此一阶段开局还是蛮好,先是日本和俄国两家跑来,说:四国银行太欺负你们了,借你们点儿钱还要监督,真是岂有此理,我们两家借你,不监督……不监督也不好,但这个督咱们监得比四国银行宽松一点儿,你看如何?
虽然开局蛮好,但唐绍仪已经知道中国人做事之难,所以这一次他扯上了财政总长熊希龄,两人与日俄两伙鬼子斗智斗勇,总算是搞到个比四国银行稍微宽松一点点的借款条件。
然后把议案转到参议院,请议员们讨论。众议员一看,嗯,这小鼻子日本人和大鼻子俄国人,太不像话了,借你点儿钱花还要监督,你谁呀你?凭什么监督我们中国人?中国人民不可监督!
于是众议员大哗,齐齐不许。唐绍仪和熊希龄两人哭哭啼啼,挨个给议员求情说好话,议员们看这俩人太可怜了,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允许他们再去和日俄两家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再把条件放宽松些。
好不容易说服了议员们,万不曾想,南京黄兴突然拍来电报,强烈反对唐绍仪的借款计划,这让唐绍仪措手不及,目瞪口呆。
于是借款事态进入了最后阶段,也是最艰苦的阶段:黄兴闹事阶段。
03.总理不是人干的
黄兴在借款过程中闹事,是唐绍仪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盖因唐绍仪受尽委屈,低三下四,到处找人借钱——这钱就是要打给黄兴,让黄兴做遣散军队之用,谁会想得到黄兴居然会反对借款章程!
或曰:洋人借款的章程太苛刻,有损国格……这理由纯粹是瞎扯!同盟会孙文张嘴就要把满洲给日本人,说话时连个磕巴都不打,借款条件再苛刻,也不可能苛刻过同盟会开出来的条件。
所以唐绍仪理解不了黄兴的态度,熊希龄也无法理解。
于是熊希龄就拍电报给黄兴,大骂黄兴缺心眼。黄兴立即回电,骂熊希龄卖国,两人每天快乐地狂打电报互骂,骂得不亦乐乎。这场骂架持续了几日之后,黄兴的参谋长李书诚看不下去了,就跑出来劝架:不要吵,不要吵,大家心平气和,再商量商量嘛。
还怎么商量呢?
仍然是让唐绍仪想办法。
于是财政总长熊希龄、外交总长陆徵祥,两人就联袂来找唐绍仪商量,到了总理办公室,却发现室内空空,人影皆无。
内阁总理唐绍仪哪里去了呢?
原来,就为了借钱这事,唐绍仪筋疲力尽,心智枯竭,又因为王芝祥的事情,和袁世凯也发生了激烈冲突,最终导致两人情断义绝。
然则,那王芝祥又是何许人也?
说起这王芝祥,也是有趣之极的一个怪人,此人乃大清举人出身,官拜广西藩司,武昌首义后,广西也跟着独立,而后王芝祥等各级领导,就带一群娃娃兵,奔赴大武昌保卫革命。日后的桂系名将白祟禧,就是这支娃娃兵中的一个。
但这时白祟禧还小,轮不到他抢镜头。这时候抢了历史镜头的就是这位王芝祥,他到了武昌,和北洋兵比划过后,就去了南京,他的年纪比黄兴大许多,却是非常崇拜黄兴,见面就管黄兴黄克强叫“克公”,黄兴大喜,立即做了介绍人,介绍王芝祥加入了革命党。
然后革命党传令党人唐绍仪——唐绍仪也是革命党,所以要听党的话——唐绍仪,马上任命王芝祥为直隶总督,以便让革命党控制京畿。
唐绍仪接受任务之后,就一面哭哭啼啼到处找洋人借钱,一面安排任命,不曾想北洋军人联名上书,以直隶五路军人的名义,强烈反对王芝祥出任总督。于是唐绍仪就去找袁世凯商量,说:我们已经答应人家王芝祥了,不能说话不算数啊,是不是老袁?
袁世凯笑曰:是你答应的,我可没答应。
唐绍仪大怒:我是内阁总理,我有权任命。
袁世凯:某乃大总统,偏就不给你盖章,气死你!
唐绍仪:……老袁,为啥呢?
袁世凯:小唐,你当我跟你一样缺心眼啊?你居然弄个革命党做直隶总督,京畿门户大开,如果孙文来搞我,那我岂不是惨了?
唐绍仪:……惨了也没关系嘛,现在共和了,反正这个直隶总督我是任命定了。
袁世凯:小唐,干脆我这个大总统不做了,让你来得了。
唐绍仪:……反正王芝祥得当直隶总督。
袁世凯:哼,那咱们就瞧瞧这个王芝祥到底听谁的。
于是袁世凯就给了王芝祥一大笔钱,让王芝祥回南京,王芝祥见钱大喜,遂揣钱走人了,让唐绍仪白做了一回恶人,自讨没趣。
从袁世凯的办公室出来时,袁世凯的家人,笑嘻嘻地和唐绍仪打招呼:小唐,今天闲着没事,又来欺负我们大总统了?
又来欺……唐绍仪气闷于心,忽觉心灰意懒,心说:我为黄兴借款,黄兴却不停地骂我,我为王芝祥弄官,王芝祥却背后拆台。这个同盟会,分明是不对头。这伙革命党,分明是脑子进水。这个民国开国总理,分明不是人干的,那我还在这里干什么?
私奔!
04.江湖豪客夜知闻
民国开端,唐绍仪内阁于1912年4月21日成立,到6月16日唐绍仪弃官私逃,其执政时间差5天到两个月。
此次事件,又称之为民国第一次府院冲突,冲突的结果,是同盟会成员不忿,群起吵闹。教育总长蔡元培、农林总长宋教仁、司法总长王宠惠、署理工商部长王正廷向袁世凯提出辞职,以示抗议。而工商总长陈其美,则老实不客气地拍电报骂袁世凯,声称唐绍仪私逃,都是因为被袁世凯欺负得太惨了。
于是袁世凯不停地给同盟会中人发电报,口口声声地说我没欺负唐绍仪,真的没欺负,是TMD你们欺负唐绍仪,谁叫你们抵死不同意他借款呢?
不说袁世凯和党人们扯皮打嘴仗,这边唐绍仪自从出逃以来,心情前所未有地舒畅,遂于江轮之上,眺望滚滚长江,曰:大好江山,曾沦入夷狄之手……可那夷狄是怎么弄的,居然摆弄得明明白白?怎么轮到了我,就摆弄不明白了呢?
正在思无形惘无际之时,突听江面上一声呼喊,唐绍仪猛抬头,惊见江上一叶扁舟,如离弦之箭,劈波斩浪,顷刻间追上了江轮。舟上一人,身手轻捷如猿猱,飘忽间纵身一跃,已然抓住了悬垂的江轮垂缆,嗖嗖嗖就爬到了江轮之上。
这是什么动物?竟然如此好身手!唐绍仪看得呆了。
那人上了船,却是一个面目精悍的汉子,只见他拔出腰间的一只锃亮盒子炮,左顾右盼,忽然看到唐绍仪,立即面带杀气,向唐绍仪冲来。
当时唐绍仪骇得魂飞魄散,掉头飞逃,却又如何快得过那汉子,只听砰的一声,汉子的盒子炮,已经敲在唐绍仪的脑壳上,一声暴吼,直如雷霆,回荡在唐绍仪的耳畔:
嗨,兀那操蛋的唐绍仪,你不在北京当总理,欲往哪里走?
青天白日里,冒出这么一个奇怪的人来,当时唐绍仪惊得呆了:请问阁下是哪一个?
那大汉冷笑:枉你还出任内阁总理,竟连某家都不识得,我呸,某乃黄祯祥是也!
黄祯祥?唐绍仪稍一迟疑,猛地想起一个人来,急忙抱拳:原来是荆楚游侠黄祯祥黄大侠,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足慰三生啊,唐某幸何如之,哈哈,哈哈哈。
有分教:总理弃职夜私奔,江湖豪客已知闻。登萍渡水盒子炮,江上追杀惊破魂。说起这位黄祯祥来,在辛亥年间可谓大名鼎鼎,是江湖上成名日久的大侠客,其人武功高强,身手惊人,手中一柄德国造锃亮盒子炮,指东从不打西,指狗从不打鸡,端的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唐绍仪又如何想得到,在这节骨眼上竟然遇到个侠客,害怕这家伙照自己脑壳给上一盒子炮,急忙笑脸相迎:幸会幸会,不知黄大侠意欲何往?
却听黄祯祥喝道:意欲你个头,你老实说,你不在北京当总理,跑这里来干什么?
这个这个……说起短暂的总理生涯,唐绍仪几欲大放悲声,黄大侠莫急,你听我跟你道来——
唐绍仪,爱调皮,留学英美法兰西。
马克·吐温住隔壁,和他女儿开PARTY。
归国工作去特区,朝鲜海关搞审计。
日本图谋我中华,手提双枪我奋起。
战友就是袁世凯,出生入死杀性起。
浴血激斗韩王宫,打得日本哭啼啼。
不料日本发了狠,五大师团来搞你。
整整一万日本兵,平壤追杀真危急。
侥幸逃回遭废黜,往事如烟休再提。
武昌枪响揭竿起,从此民国新天地。
出任内阁大总理,老唐扬眉又吐气。
奈何国库空如洗,借款受尽窝囊气。
借款本为革命党,得罪老袁在情理。
岂料黄兴瞎扯皮,硬把老唐死里逼。
万般无奈弃职走,逃离北京回家去。
容请大侠高抬手,日后江湖好相遇。
……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唐绍仪声声如泣,把他的悲惨遭遇讲述了一遍。那黄祯祥只是一介江湖草莽,何曾听到过如此稀奇之事?当时听得眼睛都不眨一下,等唐绍仪说完之后,他哈哈一笑:原来如此,那倒也怪不得你弃职潜逃,潜逃虽然是你的不对,但某家断言,如果不私自逃走的话,只怕你日后更难过。
唐绍仪见对方颜色好转,杀机消尽,不禁长舒一口气,问道:谢谢黄大侠的理解,不知黄大侠此行何往啊?
黄祯祥笑道:是武昌大肥仔黎元洪,三顾某家茅庐,重金礼聘,定要请得某家出山,某家无奈何,只好武昌走一遭。没奈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唐绍仪急忙拱手:恭喜黄大侠升官,黄大侠如此惊人身手,到得武昌定然有一番作为,假以时日,便是做个国务院总理,也不是不可能……算了,这狗屁总理还是不要做了,黄大侠请了。
告辞!黄祯祥向唐绍仪一抱拳:山高水长,后会有期。纵身跳下江轮,跳回到了他的小舟上。唐绍仪到得船边望去,但见一叶小舟,飘扬远去。唐绍仪呸了一声:这个大傻瓜,连我唐绍仪都弃职逃跑了,他却往笼子里钻,我敢打赌,这厮到了武昌,多半得蹲大狱……
唐绍仪这张乌鸦嘴,说得一点儿也没错。此一去,大侠黄祯祥差点儿连命都丢在了武昌。
05.激斗大武昌
大侠黄祯祥此番出山,绝对是其祖上无德,掐算错了时日。此时的大武昌,正酝酿着一场强风暴。
话说黄祯祥到达武昌之时,正是肥仔黎元洪点灯熬油,在写一张公文的时候,公文内容如下:
顷接军界同人呈称:军务部正长孙武不克称职、请予更换前来。查孙武当起义以前,奔走呼号,尚着劳勤,洎箢军务,煞费经营。近似心力交瘁,丛脞时虞,不累以疲敝之身,久膺军寄,迭请解职养苛。虽元洪优予慰留,未加允许,而该部长廉抑之怀,终必欲洁身引退,以避贤路。此次佥请更换,既昭各同志之公道,亦遂该部长之初心,元洪亦未便强留。现已遵照临时政府电谕改部为司,委任曾广大为军务司长。
原来是共进会魁首孙武,被撤职了。
孙武被撤职,起因是他拍着群英会黄申芗的脑壳,说:小鬼,好好干……结果激怒了黄申芗,遂纠集江湖会党群英会、军官组织的将校团、士兵组织的义勇团、伤兵组织的毕血会,再加上从四川回来的第三十一标教导团,千人之众,血洗大武昌,杀首义元勋张廷辅,伤张廷辅家人,捣毁了孙武的家。只是因为孙武恰好在汉口,逃过了一劫。
此次血洗武昌,仍然是首义之初的老班底,共进会及文学社两个组织全部参与。区别就在于,上一次大家是要打掉督抚,这一次却是要杀掉共进会的头子孙武。但是,文学社要杀他或许还说得过去,为什么连共进会中的人,也要杀掉自己的头子呢?
这里有个缘故,共进会这个江湖组合,说到底是从同盟会中分裂出来的,并一直奉同盟会孙文为领袖。前者,由于孙武谋取南京政府的陆军部总长,引起了黄兴的憎恶——这个陆军总长,是给黄兴量身定做的,孙武竟然跑去跟他抢,黄兴岂能容忍?
黄兴光明磊落,性情中人,爱憎分明,真诚坦率。比他年纪大的广西王芝祥称呼他为克公,黄兴就大喜,要弄个直隶总督的重职给王芝祥。孙武敢跟他抢陆军总长,黄兴就大怒,少不了要让孙武好看。
于是南京政府坚决不授予孙武任何官职,这等于否定了孙武首义元勋的地位。这一否定对共进会,是具有决定性的影响的。
同盟会对孙武的否定,带来的是共进会中人对孙武的鄙夷,人际交往之中,怕就怕看不起对方。一旦看不起对方,就会肆意伤害而无感觉。所以当群英会登高一呼,共进会中人立即响应,一个狗屁孙武,杀掉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就宰了他吧。
于是文学社、共进会等武昌所有的江湖组合全部行动起来,扛枪拖炮去杀孙武,却不料阴差阳错,孙武未能杀掉,反倒杀死了文学社中的实力人物张廷辅,这让文学社说不出的沮丧,顿时失去了闹事的情绪。
虽然大家没精神头再闹了,可黎元洪也不敢弹压,只好接受大家的要求,撤销孙武的军务部总长职务,将军务部降格为军务司。
共进会、文学社并所有江湖组合联手追杀孙武,说到底是革命党自己对掐,所以孙文不能不问,遂发电给肥仔黎元洪,旁敲侧击,电文曰:
昨夕接鄂省来电云:各同志与军务部长孙武大起冲突。其中理由虽不甚悉,惟我民国军宗旨不外厚爱同胞,保全大局。况该部长于起义之时,不为无功,请同志尤宜格外原谅。万一有不能容恕之处,亦宜宣明罪状,同议办法,不失为文明举动。文已电谕军务部长张振武、北伐军统杜锡钧、混成协协统王安澜、前先锋第一军统领王国栋等,就近极力排解,旋即派代表来鄂彻查。务望各同志和平为主,毋伤同胞同志之意,毋启外人干涉之端,是则文所厚望,诸同志三思为幸。
孙文这封电报,终于成功地将武昌三武之张振武,推向了前台。
话说那张振武,原本是个怪人,起义之前他是高小教员,读的书是《扬州十日》及《嘉定屠城记》,对于革命的理解,就是反清复明。而且他的反清复明,是身体力行,与众不同——他本人和他的卫队,皆是戏台上的武生装扮,绿幞头,红缨球,足踏软底英雄靴,腰系盘花英雄结,所到之处风风火火,呼呼啦啦,极是引人注目。
辛亥元老张知本回忆说:
至于张振武,起义前原任初级小学教员,起义后任军务部长,渠之卫队尽着戏台装束,离职后仍是如此,招祸之由,可见一端。
元老张知本的意思是说:如张振武这般风格另类的人物,是极易惹出祸事来的。
为什么呢?
他因为极易被人利用,遂沦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被谁利用呢?
被谁利用,关系倒是不大,能够被人利用,说明你多少还是有点价值的。人生于世,怕就怕一点儿价值也没有,求人利用都不可得,所以,而今革命大业初成,正是三武——共进头子孙武,和文学社头子蒋翎武及张振武自相残杀的大好季节。
06.肥仔跑不动
却说自群雄会大闹大武昌,杀革命元勋张廷辅之后,肥仔黎元洪被迫依从群英会之要求,强行改组武昌军政府,大刀阔斧,将群英会讨厌的人物裁之撤之,代之以更有经验的老军人。
于是武昌风声鹤唳,革命党人人自危。
是年10月,武昌举行起义周年纪念会,与会人员有都督府军务司正司长蔡济民、副司长吴醒汉。时吴醒汉执杯在手,曰:
今年尚在此相会,不知明年如何。
在座的党人,闻听此言,莫不悲从心来,更有人放声号啕。
他奶奶的,这个命革的,好像不大妥当,怎么命都革完了,自己还是像以前那样郁闷,要钱没得钱,要女人没女人……要不,咱们再把命重新革一遍?
继武昌首义、群英会之役之后,大武昌终于迎来了它的第三次革命:铁血团。
这一次主事之人,正是风格最为另类的张振武,还有将校团的团长方维,两人召集文学社原蒋翎武的手下祝制六、江光国、腾亚纲,原共进会孙武手下李忠义,同盟会成员马超骏等人,秘密成立了铁血团,其组织的政治宗旨,开章明义,就是要推翻军政府,改革政治。
推翻军政府的意思是说:宰了大肥仔黎元洪。改革政治的意思是说:以后要自己说了算,凭什么革了半天的命,还要听黎元洪吆喝?
事实上,张振武已经成为武昌最有权力的人,群英会事件之后,参与闹事的将校团无处藏身,都投奔了张振武。而散兵站有六个大队一千多名乱兵,黎元洪本欲遣散,又被张振武抢先一步,将这些乱兵改编为军务司卫队——也就是他自己的卫队。
如此之强的实力,所以才会有文学社的骨干人物背弃蒋翎武,转入张振武旗下。而张振武更是不把黎元洪放在眼里,肥仔找了他去说事,他拍着桌子,指着肥仔的鼻头一顿臭骂,骂得肥仔脸忽红忽白,却硬是不敢吭声。
实力强大的张振武,公开向黎元洪发起挑战。他在国民公校开学典礼上,发表公开讲话,说:
革命非数次不成,流血非万万人不止!
这句话既然公开说出来了,那就意味着铁血团要动手了。但张振武又如何想得到,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打群英会事件之后,孙武就发誓要报此血仇,他一直派了人秘密盯着张振武呢。
孙武派的人,就是铁血团中最活跃的李忠义。李忠义这厮每次参加秘密会议之后,都要向孙武报告。据事发后刊载于《民立报》上的《蒋翎武致孙武书》一文所载,没有证据表明是孙武向黎元洪打了小报告,打小报告的人,应该就是李忠义本人。而唆使李忠义告发张振武的幕后主使,就是党人孙武。
但是,尽管黎元洪已经得到报告,知道张振武要对他下手了,奈何张振武实力庞大,正所谓尾大不掉,以黎元洪的实力,是无力与张振武抗争的。
当时肥仔黎元洪就吓坏了,心想,这可咋办呢?
要不我干脆跑路吧。黎元洪心想。
可我这么胖,跑也跑不动啊。
既然我跑不动,那只能劳驾张振武跑一趟了。
黎元洪决定:给袁世凯拍电报。
07.隐秘的激斗
三武激争大武昌,铁血欲除大肥仔。就目前的史料来看,武昌三武相争,铁血团策划三次革命,实际上仍然是同盟会的秘密布置。要知道,铁血团中就有同盟会中的重要人物马超骏。
但这一次革命,却由于张振武本人的轻率北上,被黎元洪轻易平灭。
1912年8月,袁世凯发布招贤榜,要招纳天下英才,央求各省推荐,肥仔黎元洪力荐张振武。张振武从未怀疑过自己是人才,立即欣然北上,踏上了不归之路。
这个招贤榜,实际上是袁世凯看黎元洪着实可怜,帮肥仔一个小忙,为张振武布设了一个死亡圈套,诱其前往。有关此事之详情,辛亥元老马超俊回忆说:
……后来他(黎元洪)聘我为都督府顾问,我因为在汉口设中兴分公司,也就乐于任此闲差。此时武汉同志,大家都感到黎元洪无远见,并输诚袁世凯,违反本党主义。当由张振武、方维集合同志,组织铁血团,邀我参加。大家集议推倒黎元洪,控制武汉。因密议频繁,声气渐盛,消息外泄,被黎元洪侦知,密电袁世凯:以总统名义召见,诱张振武、方维北上,他们在北京被捕杀。黎元洪同时围搜铁血团本部,逮捕百余人,得该团名册。黎以我为都督府顾问,而竟参加此事,更为衔恨,遂将我捕获,送陆军监狱。此事闻于总理,遂托伍廷芳、温宗尧、吴稚晖联名向黎具保,乃得于民国2年4月30日获释,计系狱8个月。
马超俊的回忆,给我们透露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带来了一个时间上的疑惑:
马超俊在汉口设中兴分公司——这家公司,原本是革命党的秘密机关,马超俊身负双重身份,又秘密加入铁血团,隐约透露出铁血团的幕后真实情况。但我们仍无充足证据认定张振武的铁血团是同盟会的秘密布局,最多只能说,铁血团倒袁及张振武事件,同盟会也是当事者之一。
另一个困惑是,铁血团究系何时被黎元洪捣毁的。
目前的资料多指证黎胖子捣毁铁血团是在1912年7月份,而张振武一行是8月10日才抵达北京,这其中有一个时间差,导致我们无法对事情的缘由进行明晰地分析。但既然革命元老马超俊证实:黎氏捣毁铁血团是在诱张振武、方维北上之后,有此一说,足证张振武事件是袁、黎二人联手,合力应对同盟会夺取天下的一场隐秘激战。
这场激战错综复杂,复杂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但大致可分为四门一片花。
四门者,乃蒋翎武门、张振武门、二奶门及南湖马队门。片花则是荆楚游侠黄祯祥——也就是在江面上截住弃官私逃的唐绍仪的那个盒子炮。
首先是蒋翎武门。话说张振武的铁血团秘密活动,准备打掉肥仔黎元洪,却不知这一切机密尽由共进会的李忠义报于孙武,于是孙武指使李忠义速速向黎元洪报告,并献上妙计:
杀祝制六,借以张大其事,波及无辜,为一网打尽之计。(见《民立报》1912年8月19日《蒋翎武致孙武书》)
肥仔黎元洪大喜,立即出动近卫军及警察,将铁血团的巢穴抄袭,逮捕了原文学社成员祝制六、江光国、腾亚纲,搜出檄文、布告、文书、名册、徽章、令旗、传单、愿书等多样证物。
然后黎元洪把革命元勋蒋翎武叫过来:蒋翎武,你是文学社的头子,眼下这三个人,都是你的部下,所有的证物都拿给你看了,你说这事该怎么办,给句话吧。
最终的结果取决于蒋翎武的表态,所以此一阶段称之为蒋翎武门。
那么面对自己部属的生死,蒋翎武会说什么呢?
他说:我与他们道不同,志向亦不同,不相为谋。
这句话,决定了祝制六等人的命运。
黎元洪听了,手一挥:如此,军法处置。
祝制六、江光国及腾亚纲三人被枪决。
次日,军警和黎元洪的卫队突入法租界,再行捉拿铁血团骨干多名,而后大出告示,声称黎元洪无意追究,乱党名册已然销毁,决不株连。
还有一个李忠义,此人由孙武担保,从黎元洪这里领取到酬金1000元,从此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蒋翎武门至此关闭,此时武昌三武,已不复存在。
08.大肥仔有大狠手
却说铁血团遭共进会的孙武所破获,同盟会得报,登时大哗,遂发来电报,要求孙武对此做出解释。孙武假装没有收到电报,置之不理,同盟会气愤于心,却是无可奈何。
此时张振武及方维一行,已经到了北京,正在社交场上邀朋会友,呼风唤雨。3日后,黎元洪的秘书饶华生及军官十余人,携黎氏的秘信,乘快车飞抵北京,直趋袁世凯府邸,告诉袁世凯武昌那边已经摆平,这边可以动手了。
袁世凯便吩咐在东交民巷的六国饭店,设下盛大晚宴,邀请张振武、方维饭局。二人到场之后,早有北洋段芝贵、陆建章等人迎着,于是众人入座,畅饮开怀,把酒临风,不胜喜洋洋者也。
晚十时,欢宴散尽,张振武离开六国饭店,驱车返回寓所。北洋段芝贵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到得前门,段芝贵加快速度,追了上来,取出一样东西给张振武看:张将军,你看这是何物?
张振武探头仔细一看:嗯,好像是张逮捕令。
段芝贵:张将军果然是慧眼如电,一看便知,这就是逮捕你的军令……突然之间放开喉咙,大声吼叫道:来呀,逮住这个人……就听轰的一声,黑暗之中,无数早已埋伏于前门的士兵蜂拥而上,从各个方位向着张振武的车扑了过来。张振武见状大惊,大叫道:
国都重地,汝辈仍敢劫人,我张振武是也,尔辈何如此无法?
呼声未止,早已被士兵死死扭住,团团捆起,强拖到了军政总执法处询问。
在这里,张振武又见到了刚才在酒杯上热情碰杯的陆建章,此人乃执法处长,他正式向张振武宣读了黎元洪的密电。密电中声称:张振武“怙权结党,桀骜自姿,破坏共和,图谋不轨”,应请“立予正法”。
张振武惊得呆了,连连摇头,说:假的,这密电是假的,黎元洪绝不会这么做,绝对不会的。
陆建章再向张振武出示袁世凯手令:这个可不是假的吧?
值此,张振武仰天叹息,说:死耳,夫复何言!竖子无良,乃一至于此耶!
意思是说:大肥仔啊黎元洪,想不到你还有这么狠的一手。
深夜一时,张振武被执行枪决,方维同时被杀。
这一事件,在中国历史上大大有名,我们称之为张振武门。随着张振武之死,历史将为我们打开另一扇神秘之门:
二奶门!
张振武被杀,引发了革命党人的极度惶恐。时值孙文正欲赴北京与袁世凯会晤,闻知此事,党人纷纷劝阻孙文,生恐其落入袁世凯之手。但党人困惑的是,张振武之死,究系一桩偶然事件呢,抑或是袁世凯准备对党人进行全面剿杀?
无法确定,只能先探探底。于是党人密议,由黄兴拍了一封措辞温和的电报,上面说:……未见司法裁判,颇难释此疑问。乞更明白宣布,以解群惑,共和幸甚。与此同时,共进会头子孙武、文学社头子蒋翎武——他们是在张振武到达北京几日后,也来到北京的——率军界中的湖北人赶到大总统府,找袁世凯问个究竟。
袁世凯又如何知道这件事原本是孙武自己策划的,便回答说:这件事我很抱歉,但经过情形诸君当已明了。我是根据黎副总统的来电办理。我知道对不住湖北人,天下人必会骂我,但我无法救他的命。
袁世凯此言一出,党人恍然大悟:原来这袁世凯自己也没底气,觉得自己理亏,并坚信天下人都会骂他……那还等什么?赶紧,大家一起来骂他!
于是革命党控制的上海《民主报》以《张振武死矣》为题,发表署名为“血儿”的文章,文章说:
张振武,武汉倡义之一人也。今不幸而流血燕市矣。呜呼!飞鸟尽,良弓藏。专制君主以天下为私,而勘定六合之后,即夷戮功臣,使无孒遗。不谡政改民主,而亦演此惨剧,时势相反而亦古今同叹,可慨孰甚。
张振武,副总统之代表,而大总统所欢迎者也。代表名义未消,而黎氏遽电请杀之。则黎氏何异于自杀?大总统又何异于仓卒间遽杀副总统。同是冒昧,最冤枉者,即张振武自己,亦万不料竟做黎氏之替死鬼。
张振武,为民社发起人,共和党之党员,黎乃共和党理事长。黎元洪于张振武赴京之后,忽假手于袁氏死之,颇似共和党之内讧。然而武汉暗潮,恐从此益烈矣。
张振武,正副总统之高等顾问也。总统之高等顾问,竟获此结果,以高等顾问为荣者,能无为之心寒。呜呼!向以挑拨是非之某高等顾问,其亦稍安本分善保首领矣。
单说这一篇报道,端的是杀气腾腾,先点名了“武昌暗潮益烈”,实际上是号召武昌的党人速起自救;又不点名地批评了孙武乱打小报告的错误做法,警告其“善保首领”,想来孙武多半会被这篇檄文吓到半死。
同时,参议院中的同盟会人立即发起质问书,但大部分议员却反对,因为大家怕把盖子掀开,保不住张振武首义元勋、革命巨子的英名。
但你怕什么偏来什么,革命巨子张振武的盖子还是被掀开了,暴露出了一扇通向我们原始本能的“二奶门”。
09.二奶召我去战斗
最先揭开革命巨子张振武盖子的,是1912年8月21日的上海《申报》,这家破报纸连开专版,连篇累牍地报道张振武案子的近况:
张振武,湖北竹山人,年三十五岁。曾在日本留学,归国后即提倡革命。武昌起义运动,军界甚为出力,迨共和告成,未得为国家效用,遂谋别举。黎副总统因劝以调查边务,乃来京又未能与大总统投合,复旋武昌。此次来京,闻系鄂籍参议员刘成禺、郑万瞻以其居鄂不便,因与孙武意见不合,特约来京。来京之初,即将其革命战史分送各报馆,为之谕扬。日昨并分请各党党员,主张调和党见,并着有调和党见敬告书,分送各报馆登载,似若极有爱国名誉者。然一说张于前清时湖北陆军为小学教员,原系同盟会同志,继入共和党。平日喜大言、好女色,天津某报曾载其光复以后有临时夫人至二十八人之多,且中多女学生云。
这篇报道,说得真是太离谱了,让人疑心此乃肥仔黎元洪花钱雇的枪手,编造出来诋毁张振武的。虽然报道中将张振武与蒋翎武之间的政治斗争,说得清楚而又明白,但是,这报道居然说张振武拥有临时夫人二十八个,这数目也太庞大了些。
这二十八个二奶都叫什么名字?身材如何?体重多少?三围尺寸多少?在历史上有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
一定要查清楚!
果然,到了8月25日,《申报》再出专刊,澄清了不实之词,以严肃认真的科学态度,重新梳理了一下革命巨子张振武的夫人们:
黎公以张振武系起义功首,因昧于大义遂致失足歧途,现已伏法京师,亟应将其灵柩运回安葬,以免伤同志之心,特自捐廉银二千元,饬其弟张振亚具领往京运柩,并饬军务司照大将品级按月给予抚恤金,俟其子成人以后,即行停止。闻张有一妻、五妾、二子,五妾一居汉口,一寓武昌,一寓北京,二寓上海,妻鲁氏偕其二子寓省城。每月妻妾各住宅费用需要银八千之巨,其武昌所住之妾闻系某女校学生,乃民国女子公校校长叶慕班女士为媒,成婚不过匝月。兹恸张之惨死,饮食不下咽者已四日矣,并痛骂叶慕班之误人不置云。
在这篇新的报道中,张振武的二奶数目锐减,由二十八名降到了五名,但五名也够呛,而且五名二奶在布局上隐隐有问鼎天下之势,汉口、武昌、北京和上海,都被张振武的二奶占领了。最要命的是,武昌那名二奶,还是由校长叶慕班牵线的女学生,这叶慕班到底是校长,还是他娘的鸨婆?
校长鸨婆姑且不论,报纸上说张振武的五名二奶,单只是房租每个月就是八千元之巨,就算有所夸张,包养五个女生也是大手笔了。
如果这篇报道能够获得旁证的话,那么我们就可以对这一历史悬案,作出一个理性的评判了。
旁证来啦,1912年9月3日,沈阳出版的《盛京时报》:
……至与张同时正法之方维,系鄂军将校团团长,该团乃南北未统一以前,张拟统军北上,编为渠之卫队,所选皆极精锐。兹闻张、方一同伏法,大为疑惧。闻黎公比即传命,该团自举代表参列军事会议,由黎公亲自详述张之罪案,并责成各军官立即回营,剀切劝谕众兵士勿生猜疑。即与张关系密切或堕术中者,及早洗心安分,决不株连一人。并派本府参议唐仲寅偕该团代表往该团,开导各军人照常服务。指日即派员接任团长之职。张在上海购有二妓为妾,在北京亦各有侧室,在汉口法界亦有藏娇之所。计共四妾一妻(其妻鲁氏现居鄂省)。乃近有某女校学生某氏慕张势力,愿下嫁为妾,由民国女子公校校长叶慕班女士主婚,结缡不过月余。日前接到京电,距跃逾时哀痛失声,即赴张妻住宅,商议成服。鲁氏谓其觍颜偷汉,斥逐之出,某氏乃痛哭而去……
这一段记载,就比较翔实生动了。
看起来革命巨子张振武的情感生活,的确是很丰富,除了老婆之外,北京和汉口各有个二奶,上海一口气养了两个风尘女子,包养力度之大,确属非凡。唯独第五个女学生,最是纯情,这傻孩子做了张振武的小妾不足一月,张振武就死掉了,她居然去找正妻,商量办理丧事,结果被大老婆打出门来,想来这名纯情女生,一定是诧异而又伤心的。
现在我们理解促动张振武革命的强烈动机了。这些个女人,哪个是省钱的主儿?有这么多的美女等你赚钱回来,除了革命,你还有什么法子可想?
10.侠女江湖起风雨
张振武死,撇下一群女人没人照管,正义人士义愤填膺,纷纷痛责肥仔黎元洪:张振武功大罪轻,即使逆谋昭着,亦当就地处决,何必诱他入京,置之死地?
这份痛责,是极有意思的,它道出了一个让肥仔黎元洪难堪的事实:他没办法就地处决张振武,不要说张振武,单只是张振武手下的方维所掌握的军校团,就个个都是百战不死的沙场老将,岂是黎元洪招惹得起的?
但是现在,却是他们招惹不起黎元洪的时候了。
同盟会在报纸上连篇累牍发表文章,向黎元洪发起猛烈攻势,参议院也要通过弹劾袁世凯、黎元洪的议案。黎元洪却早有后手,立即宣布辞职。
要说黎肥仔这一手实在是太厉害了,他诱杀张振武,引发的仇人并不多,但攻势猛烈,更多的人只是站在一边看热闹。此时黎氏突然宣布辞职,所有看热闹的人全都慌了神,急忙表态,生恐黎元洪真的撒手不管,大武昌失去这枚定海神针,届时必然是乱兵四起,杀戮无常。为求身家性命安全所计,纷纷表示支持黎元洪,痛斥同盟会、参议院并张振武。
湖北商界头面人物联名发电,大骂参议院乱来,替黎肥仔说情。湖北军方逐条逐句地批驳参议院的弹劾,并声称:黎元洪以共和党党魁而杀共和党党员张振武,正见公而忘私。此外湖北教育会、议会、商会纷纷发电,扬言:
同人中若有一字之误,刀锯斧铖,悉加同人。贵议员如有一字之诬,刀锯斧铖亦必当有受之者。
这个意思是说:黎元洪是湖北安危的关键,倘若弹劾黎元洪,则湖北必乱。既然如此,那我们湖北佬干脆和你们政府决裂,和革命党合伙,直接打到北京去,想乱湖北,那就大家一起乱,谁也甭想有好日子过。
参议院的议员们被湖北如此强烈的反应惊呆了,弹劾之事,遂不了了之。
于是张振武被杀一事,就此偃旗息鼓,再也无人提起。唯有肥仔黎元洪午夜睡醒,摸摸脑袋尚在,不由得笑出声来。却不想,张振武之死,激怒了一位女英雄,不忿大肥仔只手遮天,遂传檄江湖,再唤风雨,掀起来了一场轰轰烈烈的革命热潮。
这位女英雄,又是何许人也?
她便是革命巨子张振武的结发妻子,鲁氏是也。
11.女人何必为难女人
看起来,那鲁氏应当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侠女,但有关她红粉飘零、仗剑江湖的记录,却是一页也找不到。她在历史上首次出场,是在丈夫张振武的追悼会上,正当她沉浸在丈夫被杀的悲痛之中时,忽有一名小女生跑了过来:嗨,大姐,我是你老公的六奶,要不要把汉口的二奶、北京的三奶、上海的四奶和五奶一起叫过来,举办一个六奶茶话会,共同缅怀我们的老公张振武?
鲁氏听了,顿时咆哮起来,当场揪住那位小六奶,不由分说就是一顿暴打:臭丫头,敢跟老娘抢老公,今天老娘打你个半死……
当场打得个小六奶鼻眼乌青,成了猪头奶。鲁氏愤愤不平,心想:老公啊老公,你行啊你,居然瞒着我在外边偷包到六奶,六奶啊!这他娘的得花多少钱啊!不行,这口气老娘我说什么也咽不下去,传令,找江湖上的兄弟们来,我要讨回这个公道。
能够传檄江湖,号令群雄,由此我们知道鲁氏这个女人,不简单。
檄令发出,就见长江沿岸,尽是向着武昌拼命狂奔的武林中人,跑在最前面的,就是应夔丞。
应夔丞,江湖上大名鼎鼎,曾出任上海军政府大都督府陈其美的情报处长,妙计诛杀民军领袖王钟声,为革命党立下了汗马功劳。此后革命大领袖孙文归国,就是住在应夔丞家里,饮食起居,皆由应夔丞安排。为了招待革命大领袖,应夔丞花了十七万元,后又出任南京政府孙文的卫队长,改任庶务长——可后来孙文及革命党人红口白牙,硬说压根不认识应夔丞,这就不妥当了。你不认识人家应夔丞,怎么还住在人家里,花人家那么多钱?
但目前孙文刚刚下野,尚未发表声明说不认识应夔丞,而应夔丞也自无所事事,忽接武昌江湖传檄,便立即率一众江湖兄弟,策马狂奔入武昌。
鲁氏一身缟素,素面淡妆,端坐堂上,身后是章太炎老先生替张振武写的挽联:
英雄正自粗疏,犹将宥之十世;
权首能无受咎,如可赎兮百身。
纱幔无风自动,堂后传来呜呜咽咽的哭声。鲁氏却是神情淡定,看着疾步走进来的应夔丞。见到张振武的灵位,应夔丞痛呼一声,兄弟,哥哥我来晚了……扑通,已自跪倒在灵前,向着灵牌磕起头来。
应夔丞一边叩头,一边大声悲哭:兄弟啊兄弟,想当初你我同入共进会,神灵前发过血誓,此生此世,救国救民,不计身家性命,只为了反清复明……呜呜,誓言音犹在耳,兄弟却已驾鹤西去……呜呜……
正自哭得伤恸之际,忽听堂上传来一声大笑。应夔丞愕然,急抬头,只见鲁氏正坐在椅子上,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应夔丞看得呆了,问:嫂夫人,你莫非是伤恸过度,神经错乱了?怎么笑成了这个样子?
鲁氏猛地收住笑,冷声道:我笑,是笑你们这些厚颜无耻的男人,枉生七尺,任由自己的结义兄弟被人残杀,却连个屁都不敢放。哼,说什么同生死共患难,哼,说什么情如手足生死与共,哼,都他娘的是一些口是心非的衣冠禽兽!
应夔丞的脸刷一下紫了,正要说话,鲁氏突然俯身,猛地将手边的一只包裹推了过来,应夔丞急闪,那包裹落在地上,已自散开,只见珠光宝气,里边竟然全都是值钱的金银首饰。
鲁氏冷冰冰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些够不够?
这个……应夔丞的脸皮抽搐了一下:嫂夫人,这你就不必了,不就是振武兄弟的二奶三奶四奶五奶六奶嘛,五个小娘们儿,只要我出动手下兄弟,定然是手到擒来,交由嫂夫人发落,这钱就不必了。
鲁氏大怒:应夔丞,你神经啊,我要那么多女人干什么?
应夔丞:她们抢了你的老公,难道你不恨她们吗?
鲁氏:女人何必为难女人。
应夔丞:说的也是,那你这钱……
鲁氏:我要一个人的脑袋!
12.再战大武昌
红颜一怒为老公,六军不发尽缟素。密入武昌共进会,刀取肥仔黎元洪。不说应夔丞秘密组织共进会人马,悄悄潜入武昌,准备再来一次革命,要摘下黎元洪的项上脑壳。却说那黎元洪,自打设计诱杀了张振武之后,每天夜里睡下之时,总是六神无主,恍惚间看到张振武的血影对他怒斥:肥仔,你还是人不是人?还有没有一点儿人性?你杀了我,撇下六个无依无靠的女人没人照顾,你于心何忍?
倏忽间从噩梦中醒来,黎元洪越寻思这事越不对味:这个张振武,竟然包养了这么多二奶,女人可是后患最多的物事,这么多的女人,只要有一个动了真情发了飙,恐怕自己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会不会有哪个女人真的发飙呢?
黎元洪不敢确定,但总感觉到六神无主,惊心不定,遂将蔡汉卿叫了来。
这个蔡汉卿,本是孙武的共进会中人,与文学社蒋翎武私情友善。在群英会武昌二次革命之时,大家就拉了他参加,可他不忍看孙武被杀,就将孙武骗去了汉口,保住了孙武的性命。
从此以后,黎元洪和孙武就视蔡汉卿为心腹,有事就找他来说话。
黎元洪问:小蔡啊,最近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啊?
蔡汉卿:大都督,没什么动静。
黎元洪:乱讲,怎么可能没动静?这是什么地方?武昌啊!那么多的热血青年挤在这里,吃没得吃喝没得喝,南京北京,又都不给咱们打款,这糟糕的情形,怎么可能没动静?
蔡汉卿:……可能有动静吧,不过我没听到。
黎元洪:那你没听到的,都是些啥动静呢?
蔡汉卿:大都督啊,我听都没听到,又怎么知道都是什么动静呢?
黎元洪:是啊,我问的就是,你怎么知道你有些动静没听到呢?
蔡汉卿:我没听……大都督啊,人家组织振武学社,都不带我玩了,你说我怎么能听到动静呢?
黎元洪:哦,果然又有人组织振武学社了,这分明是在怀念张振武冲我来的嘛。小蔡呀,这个振武学社,是张振武的第几个二奶组织起来的?
蔡汉卿:好像是张振武的发妻全额出资赞助的,听说是从南京孙文那边聘请来了党人顾斌、罗子达负责运营,地点设在城内札珠街13号。这个地址可是秘密机关哦,大都督,千万别告诉别人是我告诉你的。
黎元洪:不告诉别人,我保证不告诉别人……对了小蔡,要不你带一彪兵马,去把振武学社抄了,把秘密起事的党人名册、印信文书什么的给我拿来,好不好?
蔡汉卿:大都督,我和他们都是朋友啊,你叫我怎么下手?
黎元洪:说的是啊,孙武跟他们不是朋友吗?可他们就怎么狠下心来杀孙武全家呢?张廷辅跟他们不是朋友吗?可杀张廷辅全家时,他们手软了吗?
蔡汉卿:……大都督,我明白了,那我这就去了。
1912年9月24日晚9时,宪兵突入党人的秘密机关振武学社,当场擒获党人顾斌、顾开文、罗子常、罗子达等十余人。
是夜杀四人,监押四人。
南湖马队第二标得知指挥中心被摧毁的消息之后,立即作出决定:全体士兵星夜行动,扛枪拖炮,强攻起义门,杀黎元洪,再战大武昌。
13.孙文的奇怪礼物
1912年9月24日夜,南湖马队全标疾扑起义门,发声喊,捣门破关而入。然后众人齐呼,向城中杀去。却突听前面轰的一声巨响,惊愕之际,就听嗖的一声,一枚炮弹精确地落在马队兄弟的正中,轰的一声巨响,十数个兄弟扑腾着手脚,飞到了半空。
马队兄弟大骇:缺德的大肥仔黎元洪,此地竟然有埋伏!
当下兄弟们更不犹豫,发了声喊,掉头疾奔扑保门,心想起义门有埋伏,扑保门应该没人管吧,看看能不能从那里进城……可是扑保门也有伏兵,枪响骤如疾雨,打得马队兄弟噼里啪啦满地乱跳。
这时候起义门的伏军也追杀了出来,这支伏兵的领队,赫赫然正是起义者的手足兄弟、共进会的蔡汉卿是也。就见他与扑保门的守军双向合围,杀伐果断,将马队兄弟前后之路封死。
马队兄弟们这时候才泛起心寒:天杀的大肥仔,他是想赶尽杀绝啊!
一点儿没错。
黎元洪今夜发布的命令是:凡马队第二标之人,格杀勿论。
怪不得黎元洪心狠,他实在是恨透了孙文。
早在北南谈判,正当黎元洪和袁世凯谈得热火朝天之时,孙文却突然偷梁换柱,暗度陈仓,抢先占有了大总统的宝座。当时他黎元洪虽然心里诧异,却什么话也没说,反而发电支持孙文,心甘情愿让出权力。
作为回报,孙文在4月份来到了武昌,让跟班的宋子文拿相机给两人拍照,合影留念。然后孙文还送给黎元洪一个奇怪的东西:老来怪。
什么叫老来怪呢?
是一根手杖,长九十八公分,拐柄上雕有“老来怪四脚兽”六个字,下面刻有孙文的墨宝:铭新老人逸仙刊贻。
很长时间以来,黎元洪都搞不明白孙文这桩礼物到底有何寓意,但现在他明白了。
孙文的意思很明显,是让他黎元洪别做老来怪,人老了瘫在地上,用手拄地而行,这就是所谓的四脚兽。总之就是让黎元洪滚蛋,把武昌留给革命党来玩。所以前有老同盟会马超俊在幕后操纵铁血团,现在孙文干脆撕下脸皮,派了顾斌、罗子达等党人,打着替张振武报仇的怪诞旗号,公然要将这武昌掀个底朝天。
唉,黎元洪实在是气坏了,想你孙文在南京时对武昌的首义元勋是何等嘴脸,现在居然好意思打起了替张振武报仇的旗号,这孙文,做人到底有没有底线啊。
也许孙文送黎元洪老来怪,并非这个意思。可这时候你要是想让黎元洪相信孙文的礼物是善意的,难,比较难。
杀!
黎元洪下了狠心,要彻底清除孙文党人对武昌的影响,能杀多少就杀多少,最好全部杀光光。
马队的兄弟们可真是惨了,被伏兵前后夹攻,子弹泼瓢一般往脑袋上倾泻,勉力坚持了整整三个小时,直到子弹打光光了,马队兄弟们才一哄而散。
前后的伏兵不疾不徐地掩杀过来,捉到一个,问也不问立即枪决,这一夜激战,孙文布置在武昌的军事力量,基本上已经被消灭殆尽。
大武昌,从此孙文再也无缘染指。
14.最后的侠客
肥仔黎元洪以严酷手段追杀孙文同党,血洗大武昌,此举终于激怒了一个人。
谁?
江湖豪客,荆楚大侠,黄祯祥。
话说那肥仔黎元洪久慕荆楚大侠黄祯祥之名,三顾茅庐,重金诚聘,恳请黄大侠出山,授予了黄大侠一个超级奇特的怪职务:湖北船政局总理兼南湖屯垦督办。赫赫有名的飞天侠客,竟然被弄了去搞造船和种田,这是不是有点儿搞怪?
说怪却也不怪,须知黎肥仔所操持的湖北这个大盘口,和任何时间的任何地方一样,始终面临着两个愁死人的矛盾:头一个是食饭的人多,干活的人少;二一个是闹事的人多,懂事的人少。
单拿这大武昌来说,自打首义成功之后,单只是革命巨子就数不胜数,如孙武,如蒋翎武,如张振武,如张廷辅……黑压压密麻麻满街遍地。这些革命巨子花费可不少,如张振武一个人就养了五房小妾,仅房租就每月几千元,像张振武这样的革命巨子不要多,再来俩仨,整个湖北都不够他们啃的。
巨子们吃得巨多,干得巨少,黎元洪只能另外想法子。
用黄祯祥搞船务,是因为他周游天下,交际广阔,便于开展业务,打开市场,弄到钱好让巨子们开吃。捎带脚让黄祯祥搞屯垦,这是因为士兵们都不愿意干农活,但荆楚大侠的名号,估计能够镇得住这些家伙。
黎元洪当时就是这么琢磨的。
可肥仔疏忽了一点儿,那黄祯祥若是爱干农活,又岂会跑到江湖上做大侠?老黄是一个天生的革命者,你干多少农活,也抵不上一盒子炮敲掉一个大佬更来情绪。
所以黄祯祥甫到武昌,就盯上了老板黎元洪,打算找个机会闹革命。前者黎元洪捕杀铁血团,诱杀张振武,又血洗南湖马队,尽剿振武学社,这些事都激怒了黄祯祥。可老黄跟革命党没交情,也不好出头说话。恰好,黎元洪下令将停放在都督府前面空地上的彭楚藩烈士之棺,迁往原籍。这下子黄祯祥可算是逮到了机会,当即挺身而出,制止黎元洪这一人神共愤的行为,曰:黎元洪算个卵子?这事我说了算,彭烈士的棺木只能葬在南湖,黎肥仔敢不答应,老子搞死他。
此时黎元洪正在气头上,杀党人杀得兴起,闻听黄祯祥跟他闹事,大怒,登时下令将黄大侠逮住。可怜黄大侠一身惊人武功,还没等飞天而走,已经被捕探们发一声喊,抢入身边,不由分说强行扭住,拖到了军事法庭之上,当场进行刑讯。
可怜盖世英豪,至此翻为画饼。盖因黎肥仔动了真怒,对黄大侠下手毫不容情,是真的暴打,直打得黄大侠哭天抢地,涕泪交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奈何,只好有什么就招什么。
黄大侠供述,他干了几桩天底下男人都爱干的烂事:一是私设刑具,二是打死佃户,三是逼奸民女。
按刑律,犯第一款应该砍头,犯第二款应该枪毙,犯第三款应该终身监禁。所以对黄大侠的最后处理是:先枪毙,再砍头,然后再把尸体关押起来。但这么个处治方法,到底妥当与否,黎元洪也拿不准。
却说湖北父老闻知黄大侠被逮,大骇,立即联名上书,要求保释。大侠嘛,打死个把人,逼奸仨俩小姑娘……正常,太正常了。
黎元洪断然不允。
这时候孙武也跑出来替黄大侠说情,黎元洪仍然不买账。眼见得黄大侠就要玩完,幸好革命党黄兴看不下去了,修书一封给黎元洪,替黄大侠说情:虽说黄大侠打死百姓,逼奸民女这事干得有欠妥当,但好歹,此人乃中国人尚武精神的象征,中国人太孱弱了,就放过黄大侠吧,假装他从来没有逼奸过民女,成全中国人这一腔荡气回肠的侠客气概吧……诸如此类,黄兴的书信,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
黄兴出面了,黎元洪不好不买账,就下令先将黄祯祥屁股打稀烂,押送回四川老家,此生不许此人踏入湖北半步。
至此,自打民国成立以来,黎元洪所经历的孙武门、张振武门、二奶门及南湖马队门,外加上黄大侠这个奇妙片花,已经全部收场。
这四门一片花,说到底仍然是革命党的力量在搞怪。事实上,革命党不唯是搞大肥仔,基本上来说,不挑不拣,不分场所不分时间,逮谁搞谁——此时的革命党,正在他们自己的地盘广州搞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