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就是这样——闹东京
01.日本人不帮忙
早在1915年12月初,蔡锷逃离北京,到了日本后,就找了一个叫王辅宜的人,说:小王啊,有点儿事情要麻烦你,我这里有封介绍信,是写给我当年在日本振武学校的同学嘉悦大佐。这个嘉悦和我的交情特别铁,我在云南讲武堂训练新军时,专门请了嘉悦做教官。现在嘉悦在日本参谋本部任职,他的顶头上司,就是主管中国事务的参谋次长田中义一。
蔡锷对王辅宜说:你去找嘉悦,向他们军方购置一批军火。此事务必要办成,办不成,大家可就惨了。
然后蔡锷匆匆回国,王辅宜就带着介绍信,去日本参谋本部找嘉悦,见面后说了要购买武器的事。
嘉悦听了直摇头,道:蔡锷啊,他怎么还是这么风风火火,到了日本也不说跟老同学见个面啊,啥意思啊他这是,你说他这么个搞法,起事能成功吗?
王辅宜道:能成功,肯定能成功。
嘉悦道:成不成功,两可的事,这咱们就不说了。我来问你,你们打算在哪里起事?
王辅宜:这个不能告诉你。
嘉悦:你什么都不告诉我,那咱们还谈个屁啊?不谈了。
这是第一轮谈判,谈得莫名其妙,就这么结束了。
不久蔡锷抵达昆明,发电报催促王辅宜给点儿力,快点儿把武器买到。于是王辅宜又来找嘉悦,进行第二轮谈判。
王辅宜:嘉悦大佐,上次咱们谈的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嘉悦:什么事啊?连什么事我都不知道,考虑个屁啊考虑。
王辅宜:就是我们组织护国军,购买武器的事。
嘉悦:……噢,是有这么一回事,那你们什么时候起事啊?
王辅宜:这个不能说。
嘉悦:我呸,又是不能说,不能说就算了。
王辅宜:嘉悦大佐,你得多体谅我的苦衷,配合一点儿好不好?
嘉悦:你什么都瞒着我,拿我当傻瓜,我凭什么要配合你啊?
王辅宜:嘉悦大佐,如果你不肯配合,那我们可就去找别人了。
嘉悦:我呸!现在是什么时候?世界大战啊,全世界都在打仗,都疯了一样四处买武器。日本的武器,全都卖给了沙俄,别的国家连根毛也甭想买到。你想撇开我,自己去民间购买?做梦吧你,现在日本政府对武器控制得极严,就算是你能买到手,也甭想运走一颗子弹,你的明白?
王辅宜:所以我们才找你帮忙的嘛。
嘉悦:歇菜吧你,这个忙我的不帮。
这是王辅宜与日本人的头两轮谈判,没谈出个名堂来。
02.日本黑帮不够黑
连续两轮谈判无果,王辅宜感觉很吃力,就去找自己的日本老师寺尾亨博士,说:尾老师,听说你认识日本的黑社会?
寺尾亨道:看你这话问得多没水平,日本黑社会都是遵守法律的,认识他们很正常。
王辅宜道:尾老师,我们中国也有黑社会,不过老师你说一下,如果你们日本的黑社会,和我们中国的黑社会碰到一起,结果会怎么样呢?
寺尾亨叹了口气:我们日本的黑社会肯定会立即报警,这还用你问?
王辅宜听了哈哈大笑:敢情你们日本的黑社会,在黑的程度上还需要加把劲啊。尾老师,你能不能帮我联系个在黑社会里比较有影响的人?我有点儿事需要他帮忙。
寺尾亨道:日本黑社会中比较有影响力的,那就是黑龙会首领内田良平。不过内田正在起草对你们中国的作战宣言,肯定没时间陪你闲聊,要不我介绍你认识一下黑龙会的前任领导头山满如何?
王辅宜:内田良平已经对中国宣战了?那这次袁世凯又该吃瘪了。行,尾老师你就帮我介绍一下头山满吧。
认识了头山满之后,王辅宜请头山满帮忙,联系12家报馆的记者,让这些记者来他的家,他要在家里开新闻发布会。
发布会前夕,王辅宜翻印了一堆照片,有蔡锷的,有李烈钧的,有柏文蔚的,还有熊克武的。又油印了12份护国军起事的宣传资料,由于护国军起事是怎么一回事,他也弄不明白,资料内容都是自己临时瞎掰的。到了时间,12家报馆的日本记者全来了。王辅宜坐在榻榻米上,以严肃的声音,宣读了稿件,并将资料交给记者,要求道:有两个条件,你们必须答应,一是照片和稿件必须要登报,二是不可泄露消息来源,拜托了。
次日,日本12家报纸同时发表了云南护国军起事的消息,引发了日本震动。
又次日,王辅宜正在榻榻米上睡觉,就听见敲门声:王桑?王桑?你的在家干活?我的嘉悦的干活。
王辅宜躺在被窝里,不乐意出来:啥事啊?人家正在睡觉呢。
嘉悦自己钻了进来:王桑,你看报纸没有?
王辅宜道:没有啊,出什么事了?
嘉悦道:王桑,你的狡猾大大的,报纸就在你门前放着呢。
王辅宜:在门前放着又怎么了?在门前放着我不一定看啊。
嘉悦:王桑,你看咱们是不是找个地方,坐下来喝一杯呢?
王辅宜:改日如何?今天我心情不是太好。
嘉悦:……那就依王桑的,改日吧,改日……
嘉悦鞠躬退下。这是王辅宜与日本人进行的第三轮谈判,效果明显强于前两次。
03.拐个老头去日本
过了两天,嘉悦大佐又来了:王桑,想介绍一位朋友给你,可以吗?
王辅宜:介绍朋友?谁呀?我可跟你有话在先,不三不四的人我可不见。
嘉悦:是我的上司,参谋本部的次长田中义一先生,他应该不算是不三不四的人吧?
王辅宜嘀咕了一句,你看这人起的名字,田中义一,可不是不三不四嘛,然后说:那好,大家就见个面吧。
于是王辅宜去见田中义一,见面后进行了深入的密谈,谈话内容主要是日本的茶道、花道与艺妓的一些事情,谈了一会儿,田中义一就回去上班了。留下嘉悦继续跟王辅宜瞎扯。
但这时候,嘉悦大佐的身份已经变了,他与王辅宜的接触,不再是私人身份,而代表了日本军方。
嘉悦大佐代表了日本军方,可王辅宜代表谁呢?
嘉悦拼命想弄清楚这个问题,可王辅宜硬是满足不了他,因为王辅宜真的不知道自己代表谁。
自己都弄不清楚代表谁,这个判还怎么谈?
没法子谈。于是第四轮谈判,无疾而终。
这时候王辅宜已经有点儿抓狂了,蔡锷交给他的事情,居然办不下来,这让他如何交差?再说买不到武器,蔡锷那边的仗就没法打,搞不好全都成了俘虏,那他岂不成了罪人?
可谈不下来也不能怪他,他连自己的身份都弄不明白。在不明身份的情况下买到武器,这事儿实在是有点儿难为他。
迈着疲倦的步子,王辅宜绝望地回家,正开门时身后闪出一人,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嗨,你好。
王辅宜烦躁地转过身,一看来人,不认识:你是谁呀?乱打什么招呼?
来人道:王辅宜,我就知道你不认识我,所以事先让我哥写了封介绍信给你,你看了就认识我了。
那就看看吧。王辅宜打开介绍信,一看就乐了:原来你是章士钊的弟弟章陶严,你这个名字起得真怪……对了,你找我有事?
章陶严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是这么回事,我从中国拐来一个老头,能不能藏在你这里?你可千万别让他发现这里是日本。
什么什么?你拐来一个老头?拐人家老头干什么?王辅宜一头雾水。就见章陶严伸出手,从后面拖出来一个迷迷瞪瞪的老头:啊,小章啊,你把我带什么地方来了?怎么这里的房子都趴着,还有啊,为什么这里的人都不说咱中国话?
王辅宜仔细一看,顿时长呼一声,泪流满面:老先生,你可算来了,有你在,这次谈判就算是成了。
这个被章氏兄弟拐到日本的小老头,赫赫然正是晚清重臣岑春煊。
04.没品位的问题
岑春煊,是千真万确的,被章士钊、章陶严兄弟给拐到日本去的。
这个过程是这样子的,岑春煊正在上海无所事事时,章士钊带着弟弟章陶严来了,天天陪着岑春煊瞎聊,聊着聊着,就说:岑老怪,你要不要登船出海,看看风景去啊?
岑春煊说:出海就出海吧,看看风景也不错。
于是章氏兄弟替岑春煊买了船票,由章陶严陪同,把岑老怪带上船,然后哄岑春煊在船舱里不要出来,这条海轮就劈波斩浪,直奔日本来了。
为什么要把岑春煊拐到日本呢?
目的就是要再赋予这怪老头一桩沉重的历史重任,让他来领导护国军的起事。
为啥一定要由他来领导呢?
因为别人没这个分量。
在上一次中国的二次革命时,岑春煊出任了大元帅。当时他的大元帅,是日本三井财团指定的,可见这怪老头,在日本人心目中的分量。这一次大家又来合伙倒袁,都知道如果岑春煊不出山,就找不到能与袁世凯相抗衡的重量级人物。担心怪老头岑春煊不乐意干,半路上偷跑了,所以章氏兄弟一咬牙,干脆就把岑春煊拐到日本来了。让你跑,让你跑,看你还能往哪儿跑。
被拐到日本,岑春煊人生地不熟,真的傻眼了。此后几天,他只能是闷闷不乐地在王辅宜的榻榻米上蹲着,听着外边连鸟叫都是日本动静,不由得落下辛酸的泪水。幸亏王辅宜对此老极是尊敬,嘘寒问暖,端茶递水,才让岑春煊的抑郁稍得舒缓。
于是岑春煊就跟王辅宜信口胡侃,他说:我跟你说啊,这还是早年时的事了,早到什么时候呢?那时候袁世凯刚刚升任北洋大臣。当时我就察觉不对了,立即向西太后弹劾袁世凯,认为此人不可大用。可西太后老了,糊涂了,不肯听我的话。我下朝的时候,就对一班少年亲贵们说:孩子们,你们瞪圆了两只眼珠子看着吧,看好啦,袁世凯此人若不死,定是国家大患啊!后来啊,又有一次,我出京南下,路过天津,袁世凯请我饭局。饭局就饭局吧,我去了,发现整座酒楼,都被袁世凯给包下了,但吃饭的,就他和我两个人,连个陪客都没有。当时我很郁闷啊,就问袁世凯:袁大头啊,你怎么不说找个人来陪陪咱们啊?你猜袁世凯怎么回答?他说:岑老怪啊,对啦,没错,我们俩一辈子就是这样,我叫他袁大头,他叫我岑老怪。他说:岑老怪啊,你怎么会问出这么没品位的问题呢?也不说用脑子想一想,在天津,除了我袁世凯,你还能找到第二个有资格陪你的人吗?你听听小王,这袁大头竟然说我提出的问题没品位,我呸!
王辅宜听完后,哈哈大笑:岑老,这袁世凯的意思,是说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
岑春煊大喜:然也。
然后岑春煊问王辅宜:小王啊,我老岑一辈子纵横马上,最怕的就是待在家里无所事事,丧尽天良的章氏兄弟把我骗到日本来,真的好无聊啊,你那儿有什么好玩的事情没有,也跟我说一说吧。
王辅宜:岑老,好玩的事没有,不好玩的倒有很多。火烧眉毛的就是替护国军购置军火,已经谈了四轮,可日本人死活不答应。
岑春煊大怒:胡说,日本人再缺心眼,也不会不答应。他卖给咱们武器去打袁世凯,日本人乐都要乐死了,岂有一个不答应之理?下次再谈你叫老夫去,看我不骂死小日本才怪!
王辅宜:……是啊,那这事儿就拜托岑老了。
岑春煊出马,情况立即扭转,日本人的态度完全不同。早先是王辅宜谈,日本人一定要求他给个像样的身份,没身份就不往下谈。可现在面对岑老怪,就算是打死日本人,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岑老怪”这仨字就是身份了,国内有影响力的老一辈人物,除了袁世凯,就是他了。
05.小火轮也发神经
日本人虽然不会质疑岑春煊的身份,可对于谈判的条件,还是有要求的。
谈判开始,嘉悦大佐首先发言:我们军方考虑过了,准备完全满足你们的要求,为你们提供两个师的武器装备。
岑春煊:好吧,这才像话。
嘉悦大佐:但要满足这个条件也不是毫无代价的,我们需要云南全省的矿权,作为交换。
岑春煊:放屁!
嘉悦大佐:放……岑老,你这句话,是不是有点儿粗了?
岑春煊:放屁放屁放屁!
嘉悦大佐怒极而去。过两天又回来了:诸位,你们看报纸了没有?你们的护国军在军事上迁延不前,连吃败仗,你们的人,统统要被袁世凯俘虏了。
岑春煊道:俘虏就俘虏吧,以前又不是没被人家俘虏过。跟你们说啊,袁世凯那人就是缺心眼,对待俘虏简直比对待他亲爹还要亲,你说像他这种傻人,居然也能混到今天,真是奇怪。
嘉悦:……别说我没提醒过你们,孙文已经向日本借债,许以中国全国的矿权。
岑春煊:孙文又是哪一个啊?
嘉悦:孙文是……你们这根本不是谈判,是欺负我嘉悦善良老实。
嘉悦大佐悲愤离场。
此次谈判过后,王辅宜就去找谢持。这谢持是个革命党,四川人。宋教仁刺杀案发生之时,他在国会当议员,因为密谋组织血光团,要尽炸北京要人,事发后被捕。但因为国会议员身份特殊,要逮捕须得国会投票同意后才行,谢持就趁大家投票的工夫,逃到了日本。
现在,谢持在东京,负责安排孙文的外部事务。王辅宜来找谢持,就是要求安排孙文与岑老怪见个面。
于是岑老怪在王辅宜和谢持的安排下,去了孙文的寓所。孙文坐在榻榻米上,招呼岑老怪坐下来吃菜,菜也是非常简单的四个冷拼盘。岑老怪坐下后,板着一张驴脸,看着孙文,孙文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大家压根就不认识啊,真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确实无话可说。
就在岑孙二人历史性无话可说的时间里,一艘小火轮“永固号”,从澳门出海,径入广东黄埔江面。远远地看到“肇和号”兵舰,“永固号”小火轮把头一歪,向着“肇和号”撞将过去。“肇和号”急忙躲开,“永固号”撞了一个空,把头一扭,绕回来接着撞。当时肇和号好不纳闷啊,心说这搞什么搞啊,怎么小火轮也发神经啊?
定睛看时,“肇和号”上的士兵顿时魂飞魄散,眼见得小火轮“永固号”船舷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口衔短刀,颈挂炸弹,双手挥舞着短枪的党人,向着“肇和号”作势欲扑。“肇和号”的士兵急忙开枪,眼见得“永固号”上的党人,悍不畏死地迎着弹雨,凌空跃起,向着“肇和号”跳了过来。
扑通通,扑通通,因为距离太远,凌空扑跃的党人,纷纷坠江而死。
06.五羊城师徒斗法
袭扑“肇和号”,是中华革命党人朱执信在指挥。
这已经是朱执信在广州的第二次行动了。
朱执信这个人,身材矮小,精明干练,是个天生的行动型人才。他此来广州,玩就要玩大的,出手就琢磨着占领广州城。第一次他找来了绿林武装谢细牛,占领了三座炮台,插了满地的毒竹签,广东守将龙济光,怒不可遏地赶来镇压,被扎得吱里哇啦怪叫。
怪叫过后,朱执信就跑掉了,又来组织第二次的“永固号”小火轮攻击“肇和号”事件。这一次,朱执信不仅安排了人手占领“永固号”,还在东浦墟一带埋伏下了枪手。“永固号”的行动一开始,党人立即于陆上向鱼珠炮台发起强攻,霎时间黄埔整个地区,从江面上到两岸,到处都是激烈的枪声,和炸弹爆炸时掀起的灰黄色浓烟。战事持续到深夜,朱执信再次逃之夭夭。
此二役后,中华革命党人自豪地发布声明,称:广东有兵五万人,但前去进攻云南护国军的,只有三千人,为什么这么少呢?这是因为我们中华革命党的牵扯所致。
那么中华革命党的这个声明,又是发布给谁看的呢?
这个声明,是朱执信发布给自己的老师陈炯明,和按行政区划隶属于岑老怪岑春煊旗下的徐勤看的。
先说陈炯明和朱执信之间的关系,早年间朱执信是陈炯明的得意弟子,但后来朱执信嫌老师忒黏糊,不给力,就转而投了孙文。此番袁世凯称帝,朱执信与陈炯明又奔广州,欲跑来占地,因为大家都是广东人,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据广东而伐天下。当时两人彼此听说对方也来捞地了,都感觉非常头痛,担心师徒二人可别自己打起来。
为了避免惹老师生气,弟子朱执信专门给陈炯明写了一首诗。由于这首诗用的是暗语,只有他们师徒二人能够看明白,所以此诗传来传去,居然把最后两句给传丢了。目前的残诗如下:
五湖去日臣行意,三窟成时客有能。
复说屠羊王返国,逢君跨马我担簦。
暂同鲋涸相濡沫,莫学狐疑屡听冰。
……(后两句轶失)
据有人解释说,此诗的第二句是骂老师陈炯明的,嘲笑陈炯明与洪宪七凶之四梁士诒结纳。但看起来又有点儿不大像,因为又有人解释说,陈炯明见诗大喜。从理论上来说,若被弟子嘲讽,大喜的概率应该不会太高。
目前有关此诗的唯一解释,源自于曼昭的《南社诗话》,后面的解释更是让人有点儿头疼,说:
……噫,使胡汉民而能如此,则于九年冬间,必不至以一广东省长之故,蓄撼于心,日夜构陈于孙公之侧矣。论者谓十一年六月十六日观音山之变,陈固安禄山,而胡则杨国忠,谅哉!
看看曼昭这个解释,还不如不解释。本来挺简单的事,让他一解释,终于没人能够弄懂了。居然连胡汉民也被牵扯了进来,你说这里有胡汉民什么事啊?
总之吧,当时的广东,是这个样子的,袁世凯那边一称帝,广东就立即竖起了三杆旗。
头一杆旗是岑春煊、梁启超方面的进步党人徐勤,他打着广东护国军的战旗,自香港渡海而来,出任了总司令。徐勤的副总司令,叫王和顺,却是当年孙文帐下的大将,曾被陈炯明驱逐并追杀,现在他老人家回来了。
第二杆旗,就是朱执信的老师陈炯明。此派又称非纯粹之孙派,意思是说这派跟孙文没关系,但偏偏又有点儿关系,以前是有关系,但现在是没关系了。不过你说没关系是不管用的,你没搞出名堂来,那就没关系,搞出名堂来,关系又大大的有。
第三杆旗就是纯粹的孙派,以朱执信为首,闹得轰轰烈烈,所以老是发布战报,存心气另外两杆旗。
07.就是这么欺负你
在广东,朱执信的战报,保持着高频次的发布效率。
2月7日,朱执信率领革命军4000余人,袭击番禺县属石湖村兵工厂,未成。
2月9日,朱执信等率兵袭广州城,未克。
虽然是未成未克,可朱执信始终在行动。缘何他的老师陈炯明,与护国军的徐勤、王和顺,这两家就不见丝毫动静呢?
正所谓,说破真相惊煞人,世道难行酒为军。有钱才能闹革命,没钱活活愁死人。中华革命党朱执信之所以异常活跃,那是因为他有钱。
而朱执信的钱,是孙文从日本久原房之助那里借来的。数量也不是太多,只有70万日元。当岑老怪岑春煊来孙文的居所访问之时,这笔借款合同刚刚被孙文藏起来,当然不会告诉岑老怪。
岑老怪是否知道这笔借款,是个疑问,但他肯定不会问。岑孙会面,事实上只是一个姿态,这个姿态是给日本人看的。岑孙两人之间,距离比较远,真的无话可说。
王辅宜记载说,岑春煊在孙文处逗留了一个小时左右,两人主要是闲聊一些毫无内容的闲话。而后岑春煊告退,而且未回请孙文。
岑老怪是旧式人物,最重视不过的就是社交礼仪。即使是在与袁世凯生死对搏时,都忘不了象征性地回请一下。可他居然不回请孙文,可见他与孙文之间的距离,比之于他与袁世凯之间,要更遥远。
从孙文处回来,日本人嘉悦大佐又来了,双方继续谈判。
嘉悦大佐:拜托了,请把云南全省的矿权,交给我们吧。
岑春煊:你神经啊,怎么又提起了这茬儿?换个话题。
嘉悦大佐狂跳而起:拜托了,咱们不待这么欺负人的好不好?你们一没抵押,二没条件,叫我们怎么借款给你们?
岑春煊:废话是不是?有了抵押和条件,我们还用得着你?
嘉悦大佐:你……我,岑春煊,我问你,如果你们护国成功后,我们要与贵国商界共同兴办实业,你们持何种态度?
岑春煊:……是啊,你说我们该持何种态度?
嘉悦大佐:我在问你。
岑春煊:问你就问呗,干吗这么凶?
这时候王辅宜急忙上前,将嘉悦大佐推到门外:嘉悦,你先在门口蹲一会儿,等我和岑老商量过后,再答复你。
嘉悦大佐:我蹲……就蹲在门口,气呼呼地等着,不一会儿门开了,王辅宜招呼他:嘉悦进来吧,听听我们的答复。
岑春煊:我的答复是,将来取得政权后,日本如与中国经济界兴办实业,将予以善意的考虑。
听了这个条件,嘉悦大佐哭了:岑春煊,你自己听听,你们这叫什么条件?这是人开出来的条件吗?跟你们说你们真不能这么欺负我,我是亲华的日本人,你们怎么也得给我让点儿步,也好让我回去交差……
行了行了,王辅宜揪住嘉悦大佐的脖子,把这个日本人推出门外:这条件已经够优厚的了,别不知足。
08.可疑的信使
几天后,嘉悦大佐回来,日本方面答应了岑春煊的要求。
日方承诺,向岑老怪岑春煊,提供如下事宜:
1.借给岑春煊200万元,其中100万现金,价值100万的武器。
2.日方提供两个师的步兵装备,枪为日本通用的明治四十二年式。
3.枪支价值共约数十万日元。
4.利息,周年1分息,1年后起息。
奇怪的是,最后老岑运回国内的武器,与密约上规定的严重不符。密约中没有提及重武器,可岑老怪竟然运回国内射山炮20门,重机枪八挺。此外才是合同上的步枪14500支,外加各种弹药。
终于搞到了武器,王辅宜兴奋莫名,搀着同样兴奋的岑春煊,两人喝醉酒一样,跌跌撞撞往回走。路上岑春煊用力拍打着王辅宜的后背:小王,你给我好好干,我亏待不了你。
王辅宜应声道:是,是,以后我就跟着岑老混了……
快到门前,忽见一个面目陌生的中国人,迎着他们走了过来,王辅宜大惊,急忙将岑春煊拦在身后:你是谁,不许过来,再走近一步我就报警了。
报警……那人急忙退后一步,问道:请问后面的那位老者,可是岑春煊岑老?
然也。岑春煊把脑袋从王辅宜的胳膊下钻出来,回答道:你又是哪个?
那人松了一口气:果然是岑老,岑老,我姓雷,名殷,字渭南,广西人氏,是陆将军的手下参议。此番奉了陆将军之命,前来迎请岑老赴桂,共商讨袁救国之大事。
岑春煊:瞎掰。
来人雷殷呆了一呆:岑老明鉴,我没瞎掰。
岑春煊:没有瞎掰才怪。
雷殷:真的没有瞎掰,岑老你何故怀疑我?
岑春煊:既然陆荣廷派你前来,岂无书信?
雷殷:……书信?有有有,只不过……
岑春煊:拿出来。
雷殷一副要哭的表情:岑老,书信我拿不出来,来的途中,在上海换船,因为我听说当地搜查极严,打开行李,还要搜身,我唯恐泄露机密,就急忙把书信给毁了。
岑春煊:结果压根就没人搜你,对不对?
雷殷:岑老,你可真是明察秋毫,事情经过还真是这样。
岑春煊:王辅宜,你马上替我收拾行李,我要和此人立即回国。
王辅宜大骇:岑老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此人既无书信,又行迹可疑。想必肯定是袁世凯派出来的暗探,岑老你可千万不要上当啊。
岑春煊:我就乐意上当,管得着吗你?
王辅宜:……哇啊啊……
来人到底是不是密探?其人口中所说的陆荣廷,又是何许人也?岑春煊此去,会不会自投罗网?这正是:万里赴戎机,关山渡若龟。此行知何意,绝对不吃亏。岑老怪应陆荣廷之召,渡海而来,再度引发了中国革命之狂潮。
09.他的名字叫郁闷
陆荣廷,他的名字叫郁闷。
陆荣廷的郁闷,由来已久,要从他那不幸的少年时代说起。陆荣廷,原名陆阿宋,一名纯朴的壮族少年。他幼时家贫,当过乞丐,在赌场打过杂,给衙门跑过腿。有一次他乘船去广西,身上只带了块熟肉,饿了就啃一口。不承想有个法国传教士,带着条狗,也上了这条船。那狗见陆荣廷怀中有一块熟肉,也不吭声,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在陆荣廷附近转来转去。等到陆荣廷一弯腰的时候,那狗嗖的一声蹿过来,猛地一口叼住熟肉,掉头就跑。
陆荣廷急了,大喊大叫追赶过去,追到船头,就见那狗一回头,张开空空的嘴巴,存心让陆荣廷看个清楚。那块肉,已经被狗吞进肚子里了。
当时陆荣廷就急了,去找法国传教士理论,说:你的狗,吃了我的肉。
传教士说:狗抢了人的肉吃,不是新闻。人抢了狗的肉,才是新闻。
陆荣廷气结:你还讲不讲道理?
传教士:这不是正跟你讲着吗?你到底什么意思?再让狗把肉吐出来?你琢磨着这可能吗?
你……我……陆荣廷气急败坏,揪住传教士就打。传教士极是诧异:你看你这人,你说要讲道理,我就跟你讲道理嘛,道理讲不过你就动手,你眼里还有法律没有?
传教士报了警。陆荣廷是否因此被抓,这个不清楚,但从此,他入了绿林道,落草于广西,是为三点会。这个江湖组织在当时赫赫有名,各穿一身黑衣,双排密字扣,两只王八盒子,中国人不招惹,却专门和法国佬过不去。当时的广西巡抚苏元春,颇以自己的地盘上有这么一支土匪而自豪,就招安陆荣廷,不久提升其为提督。
辛亥前夕,孙黄革命,就围绕着广西打来闹去,把个陆荣廷折磨得极惨。等到武昌首义之后,广西率先举旗响应,而后几个头头都跑到了北方,单只把广西留给了陆荣廷,让陆荣廷的抑郁心情,稍微有些舒缓。
可是却不料,袁世凯封了广东督军龙济光,为振武上将军,只封了陆荣廷一个宁武将军。
陆荣廷的封号,比龙济光少了一个上字。而这就意味着,他比龙济光要矮上一头。
矮一头就矮一头吧。人在屋檐下,这一头你不矮也不成啊。
这时候的陆荣廷,无比怀念老领导岑春煊。想当初岑春煊在的时候,是非常赏识他陆荣廷的,岂有矮人一头之理?
除了矮人一头之外,陆荣廷还对袁世凯派来的广西巡抚使王祖同,极是疑忌。他认准了,这个老王是袁世凯派来监视他的,表面上对王祖同毕恭毕敬,但心里却郁闷到了极点。
就在这无尽的郁闷之中,更加郁闷的事情发生了。
陆荣廷的爱子陆裕勋,原在北京大总统府任职,于1915年年底返回广西,行至汉口,离奇暴毙。这桩突如其来的横祸,让陆荣廷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党人故意给袁世凯上眼药,说陆荣廷的爱子陆裕勋,是被袁世凯毒死的。却不想这个眼药全无道理可言,根本经不起推敲。
于袁世凯而言,他正要登基称帝,这时候最需要各省军方支持。单以这个陆裕勋来说,此人活着,对他一点儿害处也没有;死了,却担上说不清楚的嫌疑。他袁世凯再缺心眼,也犯不着挑这个时候,干这种没名目的事情。
但要命的是,陆荣廷心里再怀疑袁世凯,也不会把话说出来。他不说,袁世凯更不可能无事生非地乱解释,两人只能把这事儿憋在心里。什么时候憋出事来,什么时候算完。
那么倒霉的陆裕勋,到底是被什么人下的毒手呢?
1915年12月22日,党人黄兴,致函陆荣廷,敦促陆兴师讨袁。
10.大小姐说了才算
继黄兴之后,岑春煊也发来电报,要求陆荣廷起事反袁。
收到岑春煊的电报,陆荣廷对亲信死士、他的警卫营长卓锦瑚说:你看看,老岑要我起事倒袁,可他哪里晓得,我这边环境险恶,稍有不慎,就可能遭到失败。
卓锦瑚道:然也。
陆荣廷问:你为何要说然也?
卓锦瑚道:是这么回事,我刚刚接到消息,云南蔡锷起事了,袁世凯命广东龙济光部,立即出师云南,直捣蔡锷老巢。可广东巡抚张鸣岐拦着不让,说是现在广东暗流涌动,数支党人队伍正在滋事,每日里都枪声不断。若龙济光赴云南,广东必然有失。
陆荣廷:那最后呢?云南就不管了?
卓锦瑚道:不管怎么行啊,这不张鸣岐最后想出了个怪主意,龙济光不能离开广东,派了龙济公的大哥龙觐光,带着2000人,运送8000支枪械,往咱们广西来了。
陆荣廷:派来2000人,运送8000支枪械,来咱们广西……你等等,我怎么听得这么乱?
卓锦瑚:是有点儿乱,情况是这样子的,龙觐光率人来咱们广西,是来招兵的,要招齐一万名士兵,然后去打云南。
陆荣廷:原来是这么回事,让我好好想一想,我怎么觉得,这里边好像有咱们的机会……有了!
陆荣廷把卓锦瑚叫过来:你听好了,等龙觐光来了之后,我们好茶好饭好招待,还帮助他募集士兵。等到他出征云南的时候,我们再派一个营跟随,这个营由你来带队,你在路上,找机会袭杀龙觐光,听清楚了没有?
卓锦瑚哈哈大笑起来:听清楚了,不过老帅,这事儿我是不会干的。
陆荣廷:……为啥?
卓锦瑚:老帅啊,这话你还用问我吗?你要问你自己。你的女儿,嫁给了龙觐光的儿子龙少怡,你和龙家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啊。你说让我袭杀龙觐光,我再缺心眼,也不敢这么干啊。
陆荣廷:为什么不敢?
卓锦瑚:老帅啊,你现在说得轻松,等哪天突然一后悔,就该轮到我倒霉了。
陆荣廷道:卓锦瑚,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已经决意倒袁,早就准备大义灭亲了,杀一个龙觐光算什么?你放心干好了。
卓锦瑚叹息道:这事儿,要是老帅你说了算,我就真干。
陆荣廷:……啥意思?难道这事儿我说了还不算?
卓锦瑚:当然不算,这事儿说话算数的,是大小姐。要知道你的宝贝女婿龙少怡,是龙觐光的亲军统领。我若袭杀龙觐光,势必要与你女婿交手。战场上可是刀枪无眼,万一被我砰的一枪,把你的宝贝女婿干掉了,你猜猜你家大小姐会怎么修理我?剥皮抽筋,那肯定是便宜我了。
陆荣廷: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如果龙少怡与你对阵,你尽管杀了他就是。我已经打算把女儿接回家,养她一辈子,你放手做就是了。
卓锦瑚:……这事儿……悬,太悬了。
11.大家都很狡猾
此后龙觐光入广西招募新兵万人,然后向云南挺进,驻扎于百色。陆荣廷的警卫营长卓锦瑚,也奉命加入了龙觐光的征滇大部队,并寻找机会,准备出其不意地发起攻击,袭杀龙觐光父子。
正在苦候机会时,卓锦瑚突然接到陆荣廷的紧急命令,命他火速赶到武鸣宁武庄,参加秘密会议。
卓锦瑚飞马赶到,陆荣廷带他进了密室,把一支新式曲尺手枪,放在卓锦瑚面前。然后说:卓锦瑚,你身负重大使命,原本不该再参加这次会议,可此次会议极其凶险,说是生死关头,也不为过,所以必须要由你在场,否则难以善了。
卓锦瑚大惊:老帅,出什么事情了?
陆荣廷道:今天在会上,我要公开宣布倒袁之决议。参加此次会议的,有我的兄弟,有我的亲戚,关系最疏远的,也是追随我多年的老部下。但是,他们之中,并非每个人都赞同倒袁。如果所有人都支持我,倒也罢了。如果有任何人稍有异议,不管他是谁,你看我的眼色,我一眨眼,你就立即下手,取其性命!
说完这番话,陆荣廷加重语气,重复道:无论是谁,哪怕是我的亲戚兄弟,凡不从者,杀无赦!卓锦瑚,若你执行命令稍有迟疑,我就要你的脑袋。
卓锦瑚倒吸一口冷气,看起来这次老陆是玩真的了,他再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当晚十时,陆荣廷手下的高级军官,全部到场。
陆荣廷的会议室里,供着观世音菩萨像,时时刻刻香烟缭绕。会议开始之前,陆荣廷亲自焚香,向观世音叩过头后,这才转回身来,主持会议,发话道:
袁世凯这个窃国大盗,欺幼逼寡,夺得了大总统,又欲称帝,然其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如今滇、黔已宣布独立,讨袁护国,我等热血男儿,若助纣为虐,必遭国人唾和讨伐。而袁也瞧不起我陆荣廷,谓我为绿林游勇。若其当了皇帝,断不容我同朝共事,我与袁贼势不两立,决心响应云南,讨袁护国,不知各位兄弟可赞成?
言罢,陆荣廷目光凶狠,杀气腾腾,环视在座诸将,但凡任何人稍有异议,哪怕只是嘴唇动弹一下,立即杀无赦。
可这帮老油条,好像是约齐了一样,全都把嘴巴闭得紧紧的,各自睁着两只铜铃大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陆荣廷。这些人都是百战不死的骁士,最不缺的就是心眼,一听陆荣廷说破倒袁,就知道行刑队早已集结待命,专挑缺心眼的杀之立威。大家才不会上你这个当,就是有意见,也坚决不说。
陆荣廷说完了话,等半晌见无人吭气,心有不甘,又加重了语气:
我等反袁,义旗一举,便势成骑虎,前途艰险未卜,若有半路反水者,无论是谁,我决不相容,必诛之!
大家仍然闭紧了嘴巴,坚决不吭一声。见此情形,陆荣廷明白过来了,大家心里都有数,才不会挑这个时候找死。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就到观世音菩萨面前宣誓吧。
于是陆荣廷率众来到观世音菩萨像前,点燃了大炷香和龙凤礼烛,室内顿时烟雾弥漫,红焰随风飘忽,衬托出紧张而肃穆的气氛。
陆荣廷率众,开始向观世音菩萨宣誓:
皇天后土,鉴临廷等,一心一德,驱逐国贼,保卫民生,倘有悔心,冷弹身亡。
宣誓完毕,陆荣廷长松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忽然间会议室的门开了,一个女人走了进来,见状惊叫一声:呀,这里好多人啊。
就听陆荣廷大叫一声,吐一口血,向后便倒。
有分教:大义灭亲说倒袁,宝贝女婿要玩完。观音菩萨显慈悲,兵出五省结连环。要想知道这个女人是谁,这事儿只有陆荣廷自己知道。
12.老丈人发飙了
突然闯进来的女人,是陆荣廷大儿子陆裕光的老婆。她是在家里找什么东西,东翻西找,找到了会议室里来。
而陆荣廷被儿媳妇气到吐血,那是因为,他认为女人是污秽之物,带有阴气。若向神祈祷发誓时,被女人冲撞,女人身上的污秽阴气,会把神冲得五迷三道,说不定神一犯糊涂,没给你带来吉利,反降下灾祸。
所以刚才那一次宣誓,算是白宣了。
刚才宣过的誓不算,重新来过。
陆荣廷吩咐人把门关好,带领诸将,重新在观世音菩萨面前宣了誓。
后面还有一个插曲,后来护国战役大获成功,陆荣廷为民国立下不朽功勋,声名鹊起之际,他反思自己的成功,越反思越肯定,都是观世音菩萨在关键时刻保佑了他的缘故。为此,他还专门为此次宣誓,写了一首诗。诗曰:
北伐雄师共枕戈,旌旗云涌渡湘河。
复回民国偿初志,八桂厅前奏凯歌。
诗中提到的八桂厅,就是陆荣廷大儿媳妇来找东西撞破的会议室。说起来这个女人真是侥幸,这事儿幸亏老公公陆荣廷成功了,如果失败了,这个儿媳妇说不定会落个什么下场。
这首诗写得虽然四平八稳,祥和氤氲,但当时陆荣廷的心里,却是邪火上蹿,杀机顿起。他当即下令:来人,给我把这个招灾惹祸的贱女……贱女……贱女婿干掉,立即并且马上!
贱女婿?众将大吃一惊:老帅,冲撞了菩萨的是你儿媳妇,你怎么奔女婿去了?
卓锦瑚!陆荣廷咆哮起来:你还不动手?
卓锦瑚立即举起曲尺手枪,正不知瞄准哪个,诸将已是魂飞魄散,齐跳起来大叫:老帅有令,立即并且马上,干掉他的贱女婿……呼喊声中,蜂拥着冲出会议室。
受不了,会议室里的气氛太诡异了。
却说陆荣廷的宝贝女婿龙少怡,为父亲龙觐光身边的亲军统领。龙少怡,你听听这名字,就知道这厮是一个美貌秀气的俊公子。要知道他出身于大地主之家,生下他的女人,是老爹千挑万选最美貌的,又打小锦衣玉食,文的诗词曲赋,武的骑马打枪,都有一套。自打陆荣廷的女儿嫁给他之后,一想到自己的老公,她就甜腻腻全身酥软。
此番随父征滇,龙少怡那是志在必得,打定主意要好好表现一把,说不定封个贝勒亲王什么的,那就更拉风了。亢奋之余,出得军帐来散步,忽见远处人影憧憧,冷森森的炮口于夕阳下折射出骇人的寒光。当时龙少怡心里极是诧异:后面来的那些人是谁呀?他们干吗要将炮口对准我们司令部?
正想着,就见一骑如飞赶来,副官滚鞍下马:少爷,不得了了,可不得了了,你老丈人发飙了,要宰了你。
瞎掰吧你。龙少怡失笑道,闲着没事,我老丈人宰我干什么?他就不怕他女儿跟他拼命?
看起来他是真的不在乎。副官说:这是你老丈人给你的最后通牒,两个小时之内,若你还不乖,就立即开炮杀之。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龙少怡一头雾水,打开最后通牒一看,顿时变了脸色,撒腿就往父亲龙觐光的大帐里跑:爹,爹,出事了,我老丈人他发飙了,要杀咱们全家。
为啥呢?龙觐光问道。
不为啥,我老丈人就这脾气……龙少怡将最后通牒,递给父亲。龙觐光打开一看,也变了脸色:惨了,你老丈人要起兵讨袁,先奔咱们来了,如果咱们不从了他,他是真的不认你这个女婿了。
龙少怡急得跺脚:早知这样,我就带着老婆来了。
龙觐光道:你带着老婆来也没用,陆荣廷照样会找个借口,把你老婆接出去,然后再干掉你。实在接不出去,他会连你老婆一块干掉。
不会吧?龙少怡表示怀疑,那可是他的亲生女儿啊。
满门性命,置于刀口,这时候谁还顾得上一个女儿?龙觐光冷笑。
龙少怡:爹,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没办法。龙觐光叹息道,人家是以有心算无心,你虎入陷阱,龙落浅滩,除了争取最优俘虏待遇,还能有什么法子?
龙觐光父子就这样被俘了,让陆荣廷的女儿,好不郁闷。
而此时,日本潜伏于中国多年的间谍网,进入了超级活跃期,正在将一个叫梁启超的人,迅速地从北京,传输到广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