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天子——倔强县吏惩治豪强遭辱
永嘉侯朱亮祖出镇广东,番禺县令道同怒惩强抢古董店货物的恶霸张八,将其绑在街心示众。张八家送了朱亮祖一千两银子央其出面说情,倔强的道同不允,朱亮祖竟派兵抢走张八,还打了道同二十军棍。
明朝朱元璋统治的三十年间,南方各省少数民族聚居的地方叛乱经常发生,一般均称之为“洞蛮”。在洞蛮骚乱时有发生的省份,朝廷常派一名大将任总兵官镇守之。洪武十二年,永嘉侯朱亮祖出镇广东,总兵官府设在番禺县。
朱亮祖原是前元朝的义兵元帅,朱元璋攻克宁国时将他擒获,因爱他勇敢剽悍,招入帐下,仍然任命他为元帅。谁知数月之后,他又叛归元室,率部占领了宣城,与朱元璋为敌。朱元璋攻取南京后,派徐达率兵包围宣城,朱亮祖突围出来,身边士卒全都战死了,但他匹马单枪仍作殊死斗,毫无惧色。猛将常遇春上前擒他,反被他刺伤了。朱元璋亲自前往督战,终于把他擒获。士兵们将他绑缚去见朱元璋,朱元璋问他道:“现在你打算怎么样?”朱亮祖脑袋一扭,说:“生则尽力,死则不过一死罢了!”
当时正是用人之际,朱元璋打心里喜爱这样的好汉,于是下令给他松绑,把他收在帐下为将。朱亮祖后来果然累立战功,成了独当一面的大将。洪武三年他被封为永嘉侯,是开国功臣二十八位侯爷之一。
朱亮祖是个粗人,作战骁勇过人,但却经常干些恃功自傲不守法纪的事。洪武四年他奉命增援汤和、傅友德,率部入川,打下了川东的一些州县。后来在论平蜀功时却因为他擅杀军校等不遵法纪的事,其他将领都得到了厚赏,他却被晾在一边,没有得到任何赏赐。
朱亮祖被派到广东任总兵官,因为他是侯爷,是朝廷的大臣,即使是广东省的最高行政长官布政使和按察使,其官阶都矮他好几级。因此他在小小的番禺县时,自然是没把那些地方官放在眼里,飞扬跋扈,为所欲为了。
当时,番禺县是广东省的首府,商业颇为发达。在一条长约数里的大街上,各种大大小小的商家铺户鳞次栉比地挨着,街市上推车挑担的买卖人也川流不息。
这天,大街上一家颇具规模的珠宝店开张,在一片热闹的鞭炮声中,众商贾前来贺喜,店门前甚是热闹。
这时,当地恶霸张八爷肩头上架着一头鹞鹰,身后跟随着四五个帮闲青皮在大街上游荡。
一行人走到珠宝店前,一个帮闲伸脑袋到店里贼头贼脑地瞅瞅,然而出来对张八爷说:“八爷,这家新开的珠宝店好气派呢,您进去看看?”
张八爷肩头一耸,那鹞鹰扑刺刺飞起,又落到他另一边肩头。
“珠宝店?有什么好货?进去看看。”
一行人涌进珠宝店,店里的伙计见来了顾客,忙满脸堆笑上前招呼。
“几位爷,里边请,里边请!”
张八爷傲气十足地往店里的太师椅上一坐。原来在柜台里面算账的朝奉见来了贵客,忙撂下账簿过来应酬。
张八爷斜眼瞧他一下,问道:“你们这店是新开张的?老板呢?”
“老板刚陪贺喜的客人喝茶去了,请多海涵。”朝奉在一旁赔着笑脸。
一个帮闲趾高气扬地搭腔道:“你们店子开张,怎么没请我们八爷?”
“八爷?”朝奉连忙赔不是,“啊,这是小的失礼,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快给八爷上茶!”
小学徒连忙给张八奉上香茗。
张八漫不经心地一边给他的宝贝鹞鹰梳理着羽毛,一边问道:“你们店里都有些什么货色?给八爷说说。”
“启禀八爷,敝号经营的有珠宝玉器、古董陶瓷、名人字画。要不小的领八爷看看?”朝奉乍一下摸不清八爷的来路,小心谨慎地应对着。
“好吧。”
张八站了起来,一耸肩把鹞鹰扔给帮闲架着。朝奉领着他在店里看货。
“八爷您看,这串珍珠项链一百零八颗珠子,颗颗都是千里挑一的南海大珍珠,晶莹剔透的贡品哪!”
张八拿起那串珠子掂了掂:“嗯,不错。这卖多少银子。”
“小人对八爷这样的主顾不敢报虚价,实价三百两。”
“这个我要了,给老太太上寿。”
朝奉嘱咐身旁的伙计:“快给八爷用檀香盒子包好。”
张八在店里货架上搜寻宝物,看中了一对青釉盘龙花瓶。
“掌柜的,这对花瓶古香古色的倒还不错,这是哪个朝代的?”
“八爷好眼力!”朝奉奉承道:“这是北宋官窑的贡品瓷,专给皇宫里烧的。传世的已经很少啦,成对的蟠龙瓶更是稀罕。”
“这对瓶卖多少银子?”张八问。
“不瞒八爷您说,这是小店装门面的几样东西,一时还舍不得出手的。不过既然八爷您喜欢,小号也只得割爱啰。这价钱嘛,小店定的是一千二百两,八爷您要,就算个总数,一千两吧。”
“好,我要了。”
“快给八爷包好这对瓶。”朝奉叫过一个老成熟练的伙计,“小心点哪,里外用丝棉裹好,装柳条筐子里。”
张八道:“不用,喂,你们俩一个人给我抱一个。”
两名帮闲上前小心翼翼地抱着花瓶,另一个人捧着珍珠项链盒子往外走。
朝奉忙赔着笑脸问:“承蒙八爷关照,这货款一共一千三百两银子,是差伙计同您到府中去取呢,还是带有银票?”
“爷带着啦。喏,给你!”
张八扔给朝奉一袋银子。朝奉习惯地看看银子的成色,放到柜台的银称上称一称。
“八爷您这是给小人的赏银吧?这才一百二十两银子呀?”朝奉发急地问。
“赏你个头!”一个帮闲恶狠狠地说道,“你不知道在番禺我们八爷的银子从来就是一两当十两吗?”
“这怎么行?”朝奉急了,“这不是明抢吗?伙计们,快去把东西追回来!”
店里所有的伙计连忙追到街上拦住张八和众青皮,要抢回货物,却被他们打得一个个鼻青脸肿,满街乱爬。
朝奉冲上去死死拉住张八的衣袖不让他走。
“去你的吧!”张八抬腿恶狠狠一脚踢去,只听得“哎哟”一声惨叫,弱不禁风的朝奉被踢进了街边的沟里。
众帮闲青皮拥着张八扬长而去。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伙计们忙从沟里把朝奉拉出来,他已满身泥污,两颗门牙也被磕掉了。
“反了,反了!光天化日之下,这是明抢呀!这,这还有王法吗?”朝奉捧着满嘴血牙嚷起来。
“爷,这怎么办?”店伙计们都没有主意。还是朝奉头脑清醒些,吩咐伙计道:“快去鸿运楼请老板回来,我们得去报官。求新上任的知县老爷他给我们作主。”
新任番禺知县道同,先祖是蒙古人,故素有草原汉子的憨直梗正。他曾被荐担任过太常司的赞礼郎,外放到广东当了知县。他来番禺不久就干了几件惩治地方豪强的事,因此在百姓中口碑甚好。
珠宝店老板带了被打伤的朝奉、伙计和街市上的目击证人前来县衙告状。道同听了苦主的申诉和目击者的证词,不禁怒发冲冠,拿起惊堂木重重地拍下去。
“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如此讹抢货物,还打伤货主,这还有王法吗?来人!”
“小的在。”衙役们应声道。
“你们多带些人去,给我把张八拿来,先绑在大街灯柱上示众,杀杀他的威风!”
“是。”
于是,县衙捕快带领数十名衙役冲进张八的府中。那班护院的帮闲青皮见了带刀持棒的衙役丝毫不敢乱动。
张八正和他的妻妾们在欣赏讹来的珍珠项链和蟠龙花瓶,衙役们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地将张八一链子锁住,推推搡搡地把他带走了。
衙役们按照县太爷的吩时,把张八带到一个十字街口。平时县衙里经常在这里张贴告示,衙役们把张八绑在粗大的灯柱上,在他胸前挂上一块写有“讹抢货物,打伤人命”字样的牌子。
道同这样做,就是有意惩治和羞辱县里这些无法无天的豪强恶霸。他怕恶势力铤而走险来劫人,还派了十几个带刀持棒的衙役在旁边看守。
这时,张八家里妻妾子女们乱成了一团,派去县衙打探主人消息的家丁回来报告。
“禀报主母,老爷被他们抓去,现在正绑在大街上示众,听说还要游街呢!”
“这这这……怎么办呀?”张八的老妻急得团团转。
张八的二房妾是个颇为能干的女人,这时出主意道:“老爷仗着他在地方上的势力,从没去拜会过新上任的知县。事到如今,我看还是由大少爷给他送一份厚礼去,说几句好话,请他把老爷放了再说。”
张大少爷一撇嘴:“姨娘你懂什么?新任知县叫什么道同的是个蒙古倔头,他从不吃这一套,求他一点屁用都没有。”
张妻一听急了:“儿呀,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让你爹在番禺城里游街示众,我们家丢不起这个脸呀?”
“母亲,如今之计,只有一个人可以求。”
“大少爷,你说说谁可以救老爷出来?”张八的几房小妾异口同声地问。
“永嘉侯朱亮祖,朱大帅出镇广东,是封疆大吏,又是我朝功臣,是皇上亲封的二十八位侯爷之一。他的话知县道同再傲气也不敢不听。”
“朱大帅与我们非亲非故,他会管我们的事吗?”
“母亲有所不知,这位朱大帅虽然年近六十,可他好色贪财,只要有银子、女人孝敬他,他自然会上钩。”
张妻发话道:“那好吧!你去账房取一千两银子,连同那串珍珠都带去,求朱大帅给知县发个话,放了你爹。”
张大少爷点头道:“儿子这就去办。”
朱亮祖受了张八家的贿银,旋即在总兵府设酒召知县道同赴宴。道同不知为什么事,但也只得怀着颗忐忑不安的心来了。
席间,道同谦恭地一揖道:“大帅乃朝廷重臣,敝县官卑职小,何劳设宴相召?卑职心存不安啊!”
“哪里,哪里?贵县乃地方父母官,本帅奉旨出镇广东,有许多事还要仰仗贵县支持。略备水酒相邀一聚,也是应该的。”这时朱亮祖倒还温文尔雅。
“如此请容卑职借花献佛,敬大帅一杯。”
“同饮,同饮。哈哈哈……”
“大帅,卑职是直性人,不惯喝这闷酒。大帅召见卑职,不知有何教诲?”酒过一巡,道同终于忍不住地问。
“哈哈哈,也没什么大事。今日本帅出巡,见通衢大街上绑了一个士绅模样的人,围观的人众多。此地民风强悍,恐怕激起什么事端来不好收拾,贵县还是将此人放了吧。”
道同心里纳闷:张八这厮怎么把这尊神也搬动了?但他生性梗直,因而耐心解释道:“大帅有所不知,此人是本地有名的恶棍,他强买他人珠宝玉器,不,不是强买而是强抢!他的一两银子要当十两使,不是强抢是什么?他不但抢了人家东西,还打伤好几个店伙计。这样的土豪恶棍,卑职不绳之以法行吗?”
朱亮祖不耐烦地一挥手,道:“行了行了!什么强买强抢,一两十两的?实话说吧,这个人与本帅有些瓜葛,你就看本帅的面子,把人给放了吧。”
“大帅,你是朝廷大臣,怎能受这般恶棍小人的驱使,为他等讲情?此事断难从命,卑职告辞了。”
倔知县道同朝上一揖,离席而去。把个朱亮祖气得七窍生烟,顿时暴跳起来。
“反了,反了!他妈的一个小小知县,竟敢驳老子的面子。来人!”
“末将在。”一名偏将应声而至。
“带人去大街上把张八爷给我放了。有人阻拦格杀勿论!”
“遵令。”
偏将立即带了一标兵勇,骑马疾驰到县城的十字街口。士兵们用刀枪逼开围观的百姓,割断绳索打破枷具把张八放了。看守张八的衙役见势不妙,仓皇逃回县衙报告道同。
“老,老爷,不好了!有一位将官带了许多兵马来,不由分说打破枷具,把张八给抢走了。”
道同惊问道:“知道是哪来的兵马吗?”
“听围观的百姓说,是总兵府朱大帅军营里的人。”
道同一听就火了:“哼,他身为朝廷命官,说情不成竟然强抢罪犯,如此目无国法,这还了得!速速备轿,随我到朱亮祖那里去要人。”
道同的轿子在众衙役的簇拥下来到总兵府衙门,要门口的军士去通报:番禺知县求见。
朱亮祖心想一定是那个倔知县找麻烦来了,他哼了一声道:“你小子不识抬举,竟敢跟老子作对。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传本帅将令:“番禺知县私闯军营,杖责二十军棍!”
道同下了轿,正盘算着朱亮祖出来如何与他辩理索要人犯,却被如狼似虎的军士们不由分说按倒在地,一五一十打了二十军棍,众衙役在刀枪威逼下,眼睁睁看着主官受辱敢怒而不敢言,只好把被打伤的道同扶上轿子抬回县衙。
朱亮祖庇护张八之事传开来,番禺的百姓们暗暗切齿,而那些平日欺压鱼肉乡里的豪绅富户这一下可乐了,纷纷用各种手段结交既贪财又好色的朱大帅,作为自己的靠山。
这天,番禺县有名的富豪罗员外在自己的庄园里宴请朱亮祖。宴席异常丰盛,各种海鲜鱼翅,鲍贝齐全;更有熊掌蛇羹,山猫果子狸等山珍。广东人的会吃使朱亮祖大开眼界。
年过六旬、瘦猴似的罗员外给坐在上席的贵客敬酒道:“大帅出镇广东,实我粤民之福。久闻大帅好酒量,今日光临寒舍,一定要尽兴而归。大帅请!”
朱亮祖也端起酒杯:“员外请。”
那些连名字也没听见过的山珍海味使朱亮祖食欲大开,他大快朵颐地尝了个遍,连声赞叹着:“美味,美味!”
一妙龄女郎过来为朱亮祖斟酒,酒壮色胆,朱亮祖色眯眯地望着她,一直目送她离开。
美人离去,朱亮祖忍不住开口问道:“员外,刚才为本帅斟酒的女子是什么人?”
“大帅觉得此女如何!”他的馋相罗员外自然看在眼里,故意问道。
“嘿嘿嘿,真乃风姿绰约,国色天香啊。她是府上什么人?”
“啊,嫣红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老夫从小收养了她,认为义女。如果大帅喜欢,我明日将她送到帅府,给大帅做个小妾,以慰帐前寂寞,如何?”
朱亮祖喜不自禁,居然顾不得自己的身份,手舞足蹈地说:“庄主如此抬爱,朱某受宠若惊。如此说来,今后您就是我的老泰山了。哈哈哈,泰山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罗员外连忙谦让:“啊呀大帅,使不得,使不得!”
“应该的,应该的。”
二人哈哈大笑。
第二天,罗员外用一顶小轿吹吹打打将嫣红送到总兵府,并差其子罗汉骑马送亲,后面跟随家人抬着嫁妆什物。
朱亮祖笑得合不拢嘴,披红挂彩地做老新郎。他让使女扶嫣红进新房休息,自己陪送亲的舅爷和前来趋奉贺喜的宾客喝酒。
罗员外为什么要这般卖力地巴结朱亮祖?原来他们父子看上了海边一大片足有几十顷的滩涂地,想要据为己有。那海滩上有许多户渔民在那里打鱼采珠养贝。从他们破烂的窝棚看,他们在那里有很多年了。而且那片滩涂还有别的富户觊觎,有了朱亮祖这个靠山就不怕别人和他们争夺,也不怕官府干预了。
这一天,罗汉带了几十名庄丁来到那片海滩上。他仗着朱亮祖的势力,要在这里演一出“跑马圈地”的戏。
罗汉骑着马,从海边朝岸边跑,每跑一段路就叫庄丁插上一面小旗,一直跑到高高的海堤下。然后又沿着海堤往东跑,一路插上十数面小旗,一直跑到看不见的另一端海边。那些小旗圈下的滩涂地少说也有五六十顷了。
这时,从海边那些破烂的茅草棚里站出来一些渔民,惊恐地望着这一帮入侵者。
罗汉命令道:“去把他们都叫过来。”
在庄丁们的吆喝下,渔民们畏畏葸葸地聚拢在一起。
罗汉板着脸对渔民们说:“你们听着:老爷我奉总兵府朱大帅之命,将这片滩涂划为练兵场。尔等今后未经许可不得在此捕鱼拾贝,违者格杀勿论。听到没有?”
渔民们顿时鼓噪起来。
“我们在这里打了一辈子鱼,从没听说过这样的事。”
“这荒滩上练什么兵呀,分明是想霸占这块地方!”
“我们在海里养了贝,就等着收珠子,这怎么办呀?”
渔民们七嘴八舌,罗汉不耐烦地宣布:“尔等听着,自今日起,凡在这里捕鱼捞海的每条船交三两银子,养珍珠一律交纳半数的上等珠子。现在就挨棚挨户去收,如有不从者,别怪我老爷不客气,给我毁船烧屋!”
庄丁们立即如狼似虎地奔向那些茅棚,逼迫渔民交银子和珍珠。有一个倔强的青年渔民挡在茅棚前不让他们进去,被庄丁们围住一阵暴打后扔到海里。庄丁们搜刮尽茅棚里值钱的东西,临走还从灶里点一把火扔到茅棚顶上,那破烂的茅棚顿时在海边的大风中烧得干干净净。
夜晚,滩涂上一盏孤灯,遭受洗劫的渔民们聚在一起,个个气愤填膺。
“本来就生计艰难,这一来叫我们怎么活呀!”
“这帮狗娘养的,什么官军?简直就是强盗!”
“那个为头的他爹是番禺县有名的富户,姓罗。听说他把女儿送给总兵官朱大帅做了小妾。难怪他们打着朱大帅的旗号来跑马圈地,欺压百姓。”
“听说番禺县的县太爷是个不畏权势的主,上次就顶撞了朱大帅,不给他面子。”
“对,我们明天就找他告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