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高的故事——大师为何偏爱金黄色?
凡高对金黄色调的偏爱可以说达到了一种极度疯狂的程度。为了画出太阳的光芒,凡高大量地使用铬黄元素。他曾说:“一个太阳,一道光线,由于找不到一个更好的形容词来形容,我就用硫磺色(铬黄),淡柠檬色,金色,黄色多么美丽呀!”《向日葵》是凡高的重要作品,作品中向日葵似在炽烈的金色中燃烧,它是太阳之光的象征,是超自然能力的象征。
“凡高的向日葵每个个性化的花朵都展示出一种不可思议的生命力,似乎这些花都在某一时刻被一种神秘的生命循环所攫住,那种循环在绽放的花朵中达致其生命的顶峰,并伴随在花盆边缘委垂的花束而逝。”它是凡高整个精神和人格的象征,而从艺术史的角度来说,凡高的向日葵则是“一幅以植物为主题的《蒙娜丽莎》”(休斯语)。
凡高的“麦田系列”也同样充满着金色,这些作品几乎成了金色的海洋。“这是一个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太阳,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光,我只能称它为黄色……黄色多么美丽呀!”凡高一直狂热于表现太阳强烈烘烤下的景色,有的更是表现在太阳光下劳作的收割者。“这些作品常常与死亡及幻灭的主题相联系,它显示出人类悲剧性的伟大与纯洁。”
《黄房子》是凡高在阿尔时期居住的地方,这里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阶段。在这里他和高更相遇,同时也形成了凡高特有的绘画风格。他把这座房子全部装成金色,在内部挂满了为高更准备的“向日葵”,这不仅是他居住用来画画的地方,也是凡高追求阿尔太阳之城的口岸。所以他把整个黄房子画成了一个发光体,称为光之屋。金色充斥着凡高的作品,成了他的生命色。那么凡高缘何独爱金色呢?笔者认为这是两个方面的原因使然。
一、凡高的宗教情结
英国艺术史学家赫伯特?里德认为,在艺术中,艺术家对于色彩的使用一般出于以下三个功用:首先是为着自然的需要,即以色彩来增强描绘对象的真实感和逼真感。如天空是蓝色的。太阳是金黄色的。这无论是原始人还是现代人,大师还是初学画的儿童都知晓的用色方式。其次是预示法。即象征与暗示,借某种色彩来隐喻某种深层精神内容,这在宗教题材的绘画中可以找到大量的例子。再次是纯粹画面结构的需要,即纯粹为了表现色彩而非形式,这是印象派绘画的主导精神。凡高的作品中大量黄色的使用首先显然是为着画面的构图,再现事物的外在形式。但凡高在其他作品中频繁地使用黄色显然决不仅仅是为着“真实”的需要,他在给提奥的信中谈到:“绘画并非把我们肉眼看到的予以正确的再现,而是如何把自己的意念中的造型和颜色,按自己的需要予以再生。”凡高的作品中孕育着深厚的色彩隐喻,他频繁使用金色,不仅是他生命状态的反馈,而且有着深刻的宗教原因。凡高出身于世代牧师家庭,并曾一度做过一段时期的见习牧师,但他木讷的口才和近乎疯狂的宗教救赎行为,遭到了教廷的反对,他也因此把生命激情转向绘画。尽管如此,在他身上一直流淌着虔诚的宗教精神,“……他热爱读书,尤其是圣经,使他的精神得以升华,到23岁时,他把勒南(J.E .Renan(1823—1892),法国宗教史家和宗教哲学家。译者述)的下述思想作为自己的行为准则:在这个世界上,要想修行向善,就必须放弃私心杂念……人在这个地球上不光是为了自得其乐,而是要老实真诚,为人类作出伟大的贡献,培养自己高尚的情操,并从驱使人们疲于奔命的世俗事物中超脱出来。”这一观念影响着凡高的一生。“如果不认识到这一点,就不可能理解他的生活和绘画。”他一生中近乎苦行僧般的生活,他对下层人民和弱者的同情,他对艺术的执著,都是他宗教精神的现实践行。对金黄色的频繁使用更是凡高自己宗教情节的深情表达。另外,在基督教文化中,非常注重用颜色塑造其崇拜偶像的形象。东正教神学家弗洛连斯基所说:“在圣像里,所有形象都是在黄金灿灿的神恩之海产生的,都沐浴在源源不断的神光中。”因此圣像以金色为标准是不言而喻的,因为“任何颜色都会使圣像接近尘世,从而使幻影暗淡无光”因此,凡高的“金色”情结是他潜意识中追求“上帝之光”的外化,是他生命追求的精神形象化。
二、凡高的情感色彩
凡高 “金色”情结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自然色彩和他内心情感色彩的契合。外在的色彩信息激励内在的色彩感情,内在色彩感情又强化了外在色彩信息。在时代性的内外色彩因素的交换中才发生了凡高那种特有的色彩表现形式。金色是他内在的生命色,是他孤独的情感和强烈追求光明与炽热的爱的精神的形象外化。金黄色同时是一种纯色,它的波长在可见光中较为适中,并具有较高的明度和纯度。它的这些特性决定了它必然的前进感和不稳定性。康定斯基指出黄色具有离心运动,“黄色的最初运动是向观众进逼(这种前冲力随着黄色的浓度增加而增强),其后是它跨越界限的运动,它跟人的能量不无相似,后者盲目冲击每一个障碍物并且漫无目的地向四下扩散”。“它刺激,骚扰人们,显露出急躁粗鲁的本性……如果用黄色来比拟人类的心境,那么它所表现的也许还不是精神病的抑郁苦闷,而是其狂躁状态”。
凡高一生贫困潦倒,孤独,不为世人理解,失恋在精神和肉体上折磨着他。他却认为这是“上帝对我的考验”。他用爱顽强地与现实抗争,对人,对生命始终怀着一颗金子般的爱心和牺牲精神,无论是做牧师,谈恋爱还是画画,都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去慷慨奉献。他与贫困的织工、矿工生活在一起,用灰暗的笔调批判造成他们贫困的不平等的社会制度;他同情弱者,称赞她们是“肉体的园丁”。他转而画向日葵,画鸢尾花,画麦田,在那里倾注他对生命的热爱与对光明的追求。他一生生活在与生计以及幻想作品能为社会所接受的巨大矛盾斗争中,悲惨的现实境遇让凡高变得孤僻而又敏感,他渴望受到重视和尊敬同时对当时不合理的社会制度又极度仇视。然而是绘画支撑了他的生命,诚如他在给弟弟提奥的信中谈到:“对你来说等待你的将是一个家庭,对我来说则是大自然,是土块,草地,黄色的谷物,农民……在必要的时候,给自己以安慰并恢复元气”。凡高在绘画中宣泄着他的不满和对艺术的执著,之所以偏爱黄色“其本质是其情感色彩表现不为当时的社会所接受”,在金色中,他的情感得到尽情的发泄。
在强烈追求光明情感的驱使下,凡高的全部生命力倾注在满面金黄的色彩舞动中,伴随着有力的笔触在其画面紧紧地相互追逐,撞击,旋转……这是他内在感情色彩本质的自然绽放。
结语
艺术中凝聚着艺术家的生命与魂灵。正如凡高自己所说:“对艺术我还不知道有更好的像下面的定义。这定义是:艺术,这就是人被加到自然里去,这自然是他解放出来的;这现实,这真理,却具备着一层艺术家在那里面表达出来的意义,即使他画的是瓦片,矿石,冰块或一个桥拱……那宝贵的呈到光明里来的珍珠,即人的心灵。”艺术家的色彩选择不是为别的,那是他独特的生命体验的结果。凡高在金色中找到了生命痛苦与激情的共鸣,看到了神圣的天堂之光,依稀他记得那是他遥远的梦,是他苦苦追寻的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