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传二百四十三

○马如龙和耀曾杨玉科（李惟述）蔡标（段瑞梅）夏毓秀何秀林杨国发张保和

马如龙，云南建水人，本名现，回中世族。以勇闻。咸丰间，滇回俶扰，如龙以武生起澂江，自立为伪帅。时杜文秀僣号大理，如龙遣使与通，授以伪职，不受，始有郄。遂据有新兴、昆阳、晋宁、呈贡、嵩明、罗次、易门、富民，入寇省城，势骎盛。同治元年，巡抚徐之铭复主抚议，提督林自清临阵宣播朝威，招之归款，如龙自称三世效忠，愿反正。岑毓英单骑往谕，如龙益心折，与盟南门外，悉反侵地。朝旨破格授如龙总兵，杨振鹏等分署六营武职。

是时，临安独挠抚局，如龙怒，率师鼓行而南，战失利，署临元参将梁士美夺其旗鼓，如龙被创，仆，左右负以奔。总督潘铎严檄其撤兵，如龙阻於士美军，弗能达。明年，授鹤丽镇。会回弁马荣据省城，铎被害。如龙闻警，即致书士美，约共释私仇，雪公愤，士美许诺，期相见临安城下。如龙贻士美洋枪，士美亦选劲勇助如龙。如龙乃星夜旋军，与毓英共击之，斩马士麟、马有才於阵，荣宵遁，遂代自清署提督。武定陷，如龙遣参将马青云等驰援，守备夏毓秀先登，克之，连复十馀城。文秀闻而忌之，致书马德新，痛斥如龙自殊同教。如龙亦遍驰书迤西回民，历数文秀狂悖及德新不谙大义，劝勿为所惑。德新入省，申割地媾和议，如龙力止之，事遂寝。其秋，攻克寻甸，擒马荣，解省伏诛。毓英攻曲靖，回惧，愿执马联升以献，乞贷死，如龙驰至军前，力为请命，许之，剖荣尸祭铎。迤东平，诏加提督衔，赐号效勇巴图鲁。

五年，命主迤西军事，图大理。以振鹏攻宾川，副将李惟述攻镇南，昭通镇总兵杨盛宗取道四川攻永北，署腾越镇田仲兴攻蒙化，护普洱镇李锦文攻威远，并受如龙节度。六年，如龙军次禄丰，適大理回入前场关，遣总兵哈国安、副将杨先芝大破之。振鹏性阴鸷，不甘为如龙下，至是闻劳崇光卒，叛志遂决；而国安、先芝亦怀二心，日与寇使往还，军心乃解体。无何，楚雄、大姚相继告警。时如龙驻定远，军数夜惊。群目或拥兵观望，或临阵先奔，或竟为寇充乡导。如龙知势已去，乃称疾还省，自是文秀遂轻视如龙矣。

七年，大举犯省城，如龙以回练不足恃，乃专倚汉兵守城，斥私财三万金、米三千石济军。晨夜登陴守，击寇梁家河，破之，寇稍卻。初，振鹏之叛也，约国安等为内应，至是国安谋刺如龙，事觉，诱诛之。先芝等颇自危，会如龙出大西门击寇，战方酣，先芝等遂倒戈回刃，如龙几不免，亟驰入益兵御守。於是马世德、马文照、马葵等相率叛归文秀，偪南城，据江右馆，人心大震。適惟述、马忠援师至，劝其与毓英协力，如龙然之，踵军门上谒。毓英推诚慰劳，勖以报国，如龙益用命。俄而文秀遣悍党数万出宾川，如龙分部兵二千御之。武定附省，回久闭门不战，突出夺大虹山二垒，如龙亲击之，拔其一。毓英攻澂江，马自新率众往援，未至，如龙诇知之，遣马兴勤驰入鐍兮，计斩自新，外援顿绝。澂江既下，又分兵攻城外贺家村、小鱼村、下普坪，并克之。

八年，与毓英攻江右馆，寇轰拒，洞穿如龙甲，卒大破之。先后连克武定、罗次，更勇号法什尚阿。已而澂江再陷，城外寇势复炽。毓英攻城南巨垒，如龙方卧病，闻枪炮声，力疾赴前敌，攻克五花寺、羊神庙，乘胜偪江右馆，如龙先登，弹中腹，踣地，舁之归。毓英上闻，赐内府丹药，予实授。复与毓英分军攻安宁各隘，扼寇归路。群回益蹙，其酋段成功、蔡廷栋先献款。如龙扶病出城，与毓英严兵以待，成功等率五千人伏地请罪，南关告宁，遣兵攻克西坝。时毓英克江右馆，俘虏多，如龙躬诣寇营，勒回自相斩献，省城围始解。馀匪并入土堆。师攻昆阳亟，回酋赴省乞抚。振鹏畏诛，犹嵎负。如龙渡滇池至，遣将执悍目马似良，阴散其枝党。声某日还，振鹏出送，捕治之，昆阳平。毓英攻土堆，如龙率师来会，纵火攻之，省城外遂无遗寇。

九年，如龙出督新兴军，田仲兴战死，如龙亦被创，断东沟困之，拔其城，遂统全军赴河西击东沟。沟分大小二寨，哈国治、马成林分居之，并背山面田，势险奥。逾岁，先攻小东沟，尽选河西壮勇助击。回惧，缚国治乞降，受而诛之。进取大东沟，如龙陷阵，为枪所中，创甚，越三月小差。直抵龙门村，奋击破之。全滇底定，赏黄马褂。十三年，调湖南。光绪四年，创发，乞归。

如龙性豪纵，筦云南提篆日，惟娱声色。巡抚贾洪诏弹之，置勿问。既閒废，徙居四川重庆，益不自检。每宴客，招妓侑酒，琵琶声中辄慷慨道少年时事云。十七年，卒，恤如制。

和耀曾，云南丽江人。父鉴，大理城守营都司。咸丰二年，太和回谋乱，往觇之，被杀。诏赠云骑尉世职，耀曾袭，矢复仇，毁家募士。与宾川廪生董文兰会师洱河，两克大理及邓川、上关，以义勇著，远近争归附。杨玉科、张润并隶麾下，后皆为名将。总督吴振棫荐其才，署中营守备。

十年，权维西协左营都司。明年，大理回来犯，败之於桥头。已而禄丰、昆阳陷，复率把总高联甲战石鼓，大破之。乘胜攻克丽江，留土弁王天爵驻守，而自引兵规鹤庆。寇乘隙再陷丽城，耀曾军失利，退守石鼓。同治元年，再克之，迁参将。徙顿曲靖，夷卡郎寇巢，略昭通，战公鸡山、龙洞，师弗胜。与护昭通镇杨盛宗往援，斩其酋所朝升，迁副将，徙守富平。八年，城陷，褫职逮问。寻以克楚雄、禄丰，贷勿治，留军自赎。十年，克澂江，复官。明年，攻迤西，连破蒙化、赵州、上下关，於是大理藩篱尽失。是冬，穴地道轰其城，拔之。又明年，取大小围埂。积勋晋记名总兵，赐号达春巴图鲁。自是与玉科定锡腊，下顺宁，破云州，擢提督。进克小猛统，大吏以叛产予其残废部伍，固辞弗获，乃斥家财遣之归，而以其地佐书院餐钱及宾兴费，并选开敏子弟集廨宇，延师课读。又与李惟述克腾越。全滇平，赏黄马褂，檄署永昌协。

永昌自遭丧乱，比户凋残。耀曾至，抚流亡，除苛扰，革奸暴，教之治生，民渐复业。时乌索贼柳映苍复叛，奉檄与总兵徐联魁等会击。十三年，克之，以次削平土司诸地。光绪二年，参将苏开先诱练军譁变，据腾越。王道士与合，顺、云豪奸悍卒乘机窃发，永昌练目李朝应之，掠施甸，迤西大扰。岑毓英以耀曾谙究边情，奏署腾越总兵。耀曾为固本计，先赴永昌，调团守隘，率师追讨，击溃李朝，馀党悉平。总督刘长佑谓其不即至，劾之，镌二级；论克顺、云功，免议，权汉中镇总兵。

六年，诏各省督抚举将才，毓英以耀曾应，擢授镇远镇。居镇十六年，节虚糜，赡储积，为置营田，建兵房，制器械，军政大治。复以其馀设义塾，平道路，劝农桑，士议谓有儒将风。二十三年，卒。民感其德，请附祀毓英祠，丽江亦建祠致祭焉。

杨玉科，字云阶，寄籍丽江。其先居湖南善化，既贵，还本籍。同治初，从和耀曾讨回。岑毓英征曲靖，识拔之，命领百人为前锋，积功至守备。四年，署维西协。李祖裕叛，杀把总陈聪。毓英虑生变，檄玉科代之。玉科至，刺杀祖裕，宣谕部众，皆伏服，遂克丽江、鹤庆，繇是显名。

俄而杜文秀来援，拥众可二十万。玉科所部止数千人，屡战弗胜。二城复陷，玉科溃围出走永北。六年，从克镇雄，长驱猪供箐、海马姑，与有功，叙游击。七年，西寇环偪省城，玉科绕四川会理，间道袭元谋、马街，规武禄，抄其后，克之，进平罗次。八年，平柯渡、可郎，迁副将，赐号励勇巴图鲁。乘胜规嵩明，下寻甸。毓英奏令主三姚军事，连复大姚、浪邓。省城围解，擢总兵。明年，破姚州土城，被巨创。益开地道三十馀穴，雷发，北城陷，遂拔，擒伪将马金保、蓝平贵。三姚平，擢提督，易勇号瑚松额。无何，州西警，复令主大理、丽江军事，发全师速援宾、邓，遂败寇云南驿。其冬，克长邑村，进规炼铁，擒伪都督杨占鹏。於是大理北路定，权开化镇总兵。

十年春，克宾川。初，永昌之陷也，玉科为伪将马双元所得，见其人可用，劝归命，与订交，嘱异时得志相援手，纵之归。至是约为内应，克之，署提督。攻大理小关，邑寇诈降，设座礼拜寺，约玉科往。比入，心动，命移座；动如故，命再移，有间，地雷发，得不死。玉科怒，手刃四人，双元锐身护之出，竟复其地。

逾岁，连下漾濞、赵州，进规大理。其地东临洱海，西倚苍山，自文秀窃据，内筑土垣，包伪禁城其中。玉科掘隧以攻，轰溃东南城，诸军蹈隙入。寇死拒，复窖地雷破之。顿莲花池，益师五千环攻城。文秀开壁出荡，亲击之。败退，饮毒不即死，其党蔡廷栋舁以献，气息仅属，割其首解送省城。毓英至，廷栋佯乞款，阴埋地雷於行馆，迎玉科。玉科诺之，潜至伪府，据炮楼大呼，兵士争血战。毓英隐卒城外，度玉科已达，乘夜梯登。两军既合，巷战竟日，寇披卻，越数日，夺门走。克伪都，获文秀家属及廷栋等百三十人。捷入，赏黄马褂，予骑都尉世职。十二年，克锡腊、顺宁，移师协取云州，再予一骑都尉。全滇告宁，改一等轻车都尉。明年，入觐，垂询滇池战状，视伤痕恻然。光绪改元，还署任，赐头品服，晋锡二等男。

是时，滇边野夷杀英官马嘉理，英公使诉於朝，朝旨趣捕急。玉科搜获而通凹、腊都等十五人，钅巢送省城伏诛。谳定，会邓川罗洪昌谋乱，袭州城，遂移师马甲邑，克东山，擒渠率。二年，移广西右江镇。创发，乞解职，疏甫上，適苏开先陷腾越，势岌岌。玉科力疾视师，不百日悉平之，被赏赉。三年，徙广东高州镇。六年，署陆路提督，坐其侄汝楫仇杀知府孔昭鈖，镌三级。寻复。

十年，法越事起，率师出关，扼观音桥，法军至，设三伏败之。闻谷松警，亟往援，而敌已乘虚入，数战皆利。明年，法以重兵入关，教民应於内。玉科曰：“吾百战馀生，今得死所矣！”开关搦战，中炮亡，诸军皆溃，至无人收其尸。李秉衡莅关，乃归其丧，妻牛氏殉焉。追赠太子少保，谥武愍，予大理、镇南关建祠。毓英所部多骁将，玉科外，首推李惟述。

惟述起锦江绅团，尝与和耀曾施方略，谋所以缀寇，故省城获保无事。逮马荣败，回众走城外，犹留顿弗去，毓英患之，召惟述计诛其悍将。悍将故暱惟述，一日，天乡明，惟述率千人入其壁，悍将方沐，诘所来。惟述曰：“奉上官檄讨野夷，不识路径，故来问。”悍将指画以示，惟述从其背击杀之，大呼曰：“为兵者出前门，从逆者出后门！”回众惊散，省城遂无寇踪。累勋至都司，补鹤丽镇游击。克楚雄，迁参将，署维西协。与经历锺念祖分攻广通、南安，下之，补顺云协，署开化镇总兵，仍留驻其地。无何，寇涌至，城再陷。惟述虑残民，佯议和，卒以计脱归，坐免。

是时，省城复震，马如龙专倚汉兵守城。惟述分领其众，内诘奸宄，外御强敌，省城复安。论功，复故官。从毓英攻杨林，寇败溃，然犹坚守小偏桥、十里铺，冀断我粮餽。惟述乘胜克一撮缨、萧家山，又与岑毓宝攻克石虎冈，运道始达。进平罗次，复楚雄，军势大振。已而州西又告急。毓英谓西军弛律，咎在诸将不和，乃以大理、丽江军事属玉科，而属惟述以云、蒙、赵。惟述遂攻克镇南，镇南为大理屏蔽，寇以全力死守，至是拔之，寇益蹙。上念其苦战，赐珍物。

迤西用兵，频岁饥嗛。先是，惟述遣军攻云南，久弗克，弥渡亦旋得旋失。嗣与玉科谋，乃檄诸军毋浪战，期秋穫整军。届期果大破云南驿，分兵略弥渡，并克之。又与玉科会军蒙、赵。杜文秀者，故永昌累，初匿大小围埂。其据大理也，围埂回实助之。玉科图取大理，惟述亦统兵克大围埂，而小围埂犹据壁自保。逾岁，轰克之，檄署腾越镇，收其地。进攻乌索，未下，遭忧归，不复出。久之，卒於家。

初，玉科尝杀仇，持其首谒毓英，意诘责即为变。毓英笑勿问，且善抚之。惟述性戆直，业骡马，初不知希荣贵。及奉上赏白玉搬指，適与指合，乃惊叹天子圣神，益效忠无贰志。所设市肆，悉以“巴图鲁”号名之，其荣幸朝命如此。平滇，杨、李功为多，而玉科用兵，则尤神於出没云。

蔡标，字锦堂，贵州威宁人。家贫，落魄无以自资，入滇，设汤饼肆宜良。以胆略称。久之，充练目。从岑毓英军克宜良、路南，补把总。同治二年，马荣据省城，毓英坚守藩署，誓与城存亡。标领死士数十人潜至，叩门入，毓英惊喜。标问：“有军械否？”曰：“有。”标曰：“寡不敌众，奈何？当为公募兵！”遂往宜良、路南鸠集旧部，得千人，毓英赖以成军。藩署获全，标之力也。及马如龙至，标率效力战，荣败走。从征迤东西，连下十馀城，进规曲靖。寇袭潘文元营，标率三百人顿陶家屯扼后路。张保和蹙寇至海坝，标分兵要之，寇溃入城。克曲靖，迁守备，赏花翎。

五年，毓英西征，标引兵从。时镇雄降寇复叛，漆维新据子山，李开甲据磺山。毓英策先攻角奎，令标为前驱。抵雄块，寇出拒，大破之，连拔二山，斩二逆。明年，从攻猪供箐，与诸将直捣中坚，下之。移师海马姑，夺红岩、尖山，乘胜薄其栅。标贾勇先登，诸军鼓譟继进，擒渠率。凯旋，擢游击。七年，署镇雄营参将。会杜文秀偪省垣，标出宜良、汤池，略七甸。未几，武定、禄劝连告警，复与杨国发攻富民，缀寇势。寇攻杨林亟，标往援，连破小街、白龙桥巨垒。垒甫得，旋复失，势益炽。标入自长坡，寇殊死战，不可败。翼日，自石子河逾文笔山而下，佯北，诱寇入，攻克东山寺，尽夷杨林寇垒。八年春，援师宗，攻破洛红甸、豆温乡，拔其城。於是嵩明、富民相继收复，省城始安。

明年，威宁陈大杆据红崖，杨绍贵等据香炉山，四出剽夺。标越境助击，诱执陈酋，钅巢送州城；吴奇忠亦破香炉山。事宁，擢标总兵。十一年，诸军环攻大理伪城，标略其南，力战一昼夜，克之。南门寇欲窜下关，标复自城追出截击之，无幸免者，晋提督。十二年，移攻云州，抵猛朗，望见寇壁坚緻，标曰：“此宜先绝外援也！”乃遣陆纯纲等扼邦盖、丙弄，而自率师克猛朗，歼其酋丁雁甲。论功，赏黄马褂，檄署鹤丽镇总兵。全师抵城下，标攻北门，段瑞梅等自东南梯而下，轰击之，尽殪。又先后平永北、宾川妖匪，腾越、乌索降匪，开化、大窝子窜匪，更勇号额尔克。光绪二年，入觐，道贵州，毓英留统威宁练军，扼守要隘。已，复平梵净山馀匪、桐梓会匪、湖南董倒寨回匪。

七年，毓英移抚福建，标率滇军渡台，诏补云南开化镇，仍驻台北。逾岁，赴本官。十年，法越事起，标募旧部出关，宣光、临洮数战皆利。其守富良江，遍掘地营，法炮不能中，岑军驻河内者遂不为所窥。著有地营图说，甚明晰。十三年，署云南提督。毓英檄治倮黑山军事，标率师前进，效力合攻，夷缘江百数十垒，诛其魁张春发，拓地千五百里。二十年，录平永北夷匪、广南游匪功，赏双眼花翎、头品服。越六年，再入觐。会两宫西幸，即赴行在，随扈入陕。抵西安，廷旨命招旧部。寻坐约束不严褫职，诏念前功，予留任。明年，还滇，以所部罢弱，解遣之，释处分。三十一年，徙广东琼州镇。次年，卒。附祀毓英祠，予威宁建祠。

瑞梅，字春堂，籍剑川。有勇略，年十六从军，隶毓英麾下，战常陷坚。攻猪供箐、柯渡、大理，并冒险进。历龙陵营参将，维西、永昌协副将。同治十三年，入觐，赏黄马褂，予云骑尉世职，擢记名提督。寻署腾越镇总兵。光绪间，以边兵乱，城陷，随复之。后卒於官。

夏毓秀，字琅溪，云南昆明人。少以义勇著。滇回乱，以堡长从军，充选锋。昆明被围久，粮餽阻绝，道殣相望。毓秀率团勇助击，运道始通，补千总。师克路南、禄丰，积勋至守备。

同治二年，岑毓英引兵西，遣毓秀略富民，擒其酋马富，富，马荣弟也。乘胜克嵩明、陆凉、武定，署参将。毓英虑元谋回挠后路，使毓秀要之。攻克附城巨垒，偪攻县城，截其粮路，寇患饥乏，弃城走，进复马街。三年，回酋李芳园陷白井，击卻之。规曲靖，师屡失利。毓秀至，寇狃数胜，易视之，且登城作谩语。毓秀愤甚，率死士先登，疾击之，寇大溃，合兵下霑益、马龙。明年，补提标右营游击，统领四十八堡民兵。七年，西寇陷禄丰，毓秀败绩，退安宁，分兵扼腰站、禄脿。逾岁，寇涌至，再败，毓秀退入省城，坐免官。已而寇大举分道入，马如龙出大西门御之，参将杨先芝等倒戈相乡，毓秀被重创。又明年，攻杨林，击破十里铺，复官。毓英规安宁，毓秀自蓖郎绕出碧鸡关下，潜师袭大小普坪，克之。进取独树铺，会岑毓宝复其城。九年，论克广通、南安功，迁副将。

十年，攻东沟，寇出拒，败之，师深入，毓秀陷重围，迳路危陿，弃马步战，身受十数刃。如龙驰救，舁归壁，晕眩死，有间苏，将校环泣，毓秀慨然曰：“丈夫以身许国，马革裹尸，固大快事！奚悲为？”闻者莫不感奋。创小差，整军复进，卒夷寇垒，擢总兵，赐号利勇巴图鲁。移攻云州，寇筑碉环城誓死守，师久攻不下。毓秀先分兵夺碉，孤城危棘，寇无固志，遂拔之，以次复腾越及大小猛统。十三年，入觐，上垂视伤痕，慰劳备至，益感激愿用命。会创发，乞归。

光绪二年，赴四川，统领省标十营。七年，松潘番蠢动，数扰边，命署总兵治之。既至，擒首恶，抚良懦，番民以安。其地固荒服，设学额百馀年，多为他邑人所占，讴诵益寂寥。毓秀方夷大难，即选聪颖子弟入署读书，斥私财建书院，广延名宿，崇化励贤，至是始闻弦歌声。九年，实授。莅镇十载，培堤岸，濬沟洫，储仓廪，士民德之，至建生祠以祀。

二十年，朝鲜乱起，日军侵奉天。毓秀自请赴前敌，比入京而和议成。会鹿传霖出督四川，奏毓秀自随，於是再莅松潘镇任。初，甘肃循化番族拉布浪寺夙强悍，数越界侵掠。毓秀初莅镇，遣兵防守，安抚馀众，而拉部擅命如故。既复任，遂率将士出关，克碉十馀，擒渠率，斩以徇诸夷。诸夷皆伏服，莫敢惕息。蜀边宁静，擢提督。巴塘西三岩野番数入边，商旅苦之，号称“夹坝”。毓秀率众入其部落，招诱首领，宣播朝威，动以祸福利害，诸番皆束首归命，晋头品秩。

二十六年，授贵州提督。会拳乱作，亟统兵入卫。抵蒲州，车驾西幸，命率师驻韩侯岭，许专摺奏事。明年，调湖北，命分所部留守太原。毓秀以三子瑞符领六营诣防，而自率全军随扈北上。寻移广西。逾岁，行次广东，总督陶模奏署陆路提督。九月，还湖北。宣统二年，创发，卒於官，谥勇恪。

毓秀性忠朴，不治家人生产。治军数十年，布衣蔬食，见者不知其为专阃云。

何秀林，云南宜良人。少从岑毓英军，攻罗川，袭定远，略曲靖，每战必克，累功至守备。讨猪供箐，寇悉锐出，围攻姜飞龙前营，毓英往援，令秀林策应，於是夹击，大破虏，复进捣中坚，擒其酋陶新春，合师剿克海马姑，迁游击。同治七年，西寇围省城，从毓英自宜良七甸破大小石垅、麻苴、新村，进取大树营。运道达，移师呈贡，败晋宁、昆阳援贼，拔其城，迁副将，赐号效勇巴图鲁。

攻澂江，迭克要隘，直薄城下，城寇遁，毓英攻西北二门，秀林助之。张元林败入城，官军梯而登，马忠入西门，秀林入东门，元林惧，仰药死。澂江平，与李廷标协守杨林。八年，寇犯邑市旧县，防军告亟，秀林赴之，连破马家冲、前街、邑市。会廷标亦往援马龙，两军以无主将失和，寇蹈瑕入杨林。秀林闻警驰还，励众坚守，而都司杨桐等先溃，秀林遂陷重围。李惟述援军弗能至，秀林力尽，溃围出，被巨创，退保宜良、北屯。杨林陷，坐免。秀林营员何裔韩伤重几死，犹携文卷以行，与秀林收集溃兵，赴省助战，大板桥之役，与有力焉。

其秋，攻易门，与署知县周廷献克西门、大小龙口及黄泥堆，断樵汲，分兵佯攻西北，诱寇出，而遣将潜袭西南。秀林督军冲入，寇惶恐，伪乞抚，秀林弗许，卒大破之，复故官。无何，粤寇陷禄丰，秀林约练目丁同义反正。同义倒戈以应，秀林分军夺门入，擒渠率，城遂复，晋总兵。九年，师攻澂江，秀林破城外五山巨垒，寇掘地为营，师久无功。秀林诈退，隐卒诱之，回酋马敏功等堕其计，并殒於阵，馆驿遂无遗寇，进克鐍兮，擢提督。明年，补普洱镇总兵。

光绪十年，法越事起，从毓英出关，统三千六百人驻兴化。法军退宣光，勒兵而进，丁槐军西南，秀林军东南，攻大寺、大寨，破之。城内法军开壁出荡，秀林所部中弹数十人，战益力。法军驰入壁，城外垒栅林立，炮台棋布。秀林数攻城，为所絓，乃开地道轰溃之，於是攻城无所阻，遂偪城而军。十一年，法军数万来援，刘永福军溃。秀林遗马维骐往救，坚守地营，敌不得逞。已而维骐亦被困，秀林至，法军乃解去。周视各营，伤亡既众，不获已，退顿城下。策敌必猛攻，豫窖地雷以待。敌果至，雷发，法军死伤枕藉。秀林乃从容集残军，退保同安，图再举。和议成，罢戍，移临元镇。十六年，卒。

杨国发，云南建水人。讨云南、贵州匪，以战功数迁至守备。咸丰十年冬，署提督申有谋攻富民，国发长左翼，诸生张执中导之出麦厂间道，克黄土坡、永安庄。入城，围攻之，寇弃城走，迁都司，赐号果勇巴图鲁。明年，进剿禄丰及广通各井，皆下之。

同治二年，从岑毓英西征，连下十馀城，直趋楚雄。国发先克古山寺、双桥巨垒，飞炬焚之，夺东门入，城克。会大姚告警，国发领兵赴救，破援贼桃花村。合城围，知县朱士逵举火应，约期启关，大姚平。移攻镇南，以寇援大至，檄还省。三年，权元新营参将，与诸军拔曲靖，并复霑益、马龙，再迁至副将。四年，广西州土寇啸乱，杀游击陈萃、知县李瑞枝，国发率师讨之，斩其酋张显，境赖以安。越三年，西寇围楚雄亟，国发从间道入，与守将李惟述日夜鏖战，经月馀，攻不剋，粮尽援绝，城陷。国发冒围出，仍绕道还省。

七年，寇分路大举，一自富民据城西北，一自安宁据城西南。毓英入援，遣国发扼杨林。俄而李芳园等悉众来犯，势张甚。国发告亟，毓英使蔡标赴之，与国发破小街、白龙桥。旋为寇所乘，地复失，乘势偪城下，缚草束薪，累积如堵墙，列枪炮其上，俯击城中，谓之“柴码兵”，将士损折过半。国发不获已，再告亟，请援师，毓英自将兵破之，檄国发署普洱镇总兵，顿师桃园，接应诸路。

八年，寻甸回围马龙，国发至，会诸军战卻之。夜将半，进掩贼营，乘风纵火，熛烟张天，尽焚其垒，围解。转斗逐北，连破十里铺、小偏桥、长坡六十馀里，迁总兵。规弥勒竹园村，马世德构开、广回来援，国发破之赵林寨。十年，攻云南县，与惟述会军普淜，分道入，国发迭克要害。寇窜观音寺，国发麾兵击之，又毁七碉，直薄城下，与惟述军合。十一年，轰裂城垣三十馀丈，相继而登，巷战一昼夜，拔之，留所部守其地。秋，徙镇下关，进围榆城，先后克大小围埂，擢提督，赏黄马褂，更勇号绰勒欢。

十三年，再权普洱镇。光绪七年，毓英抚福建，国发率师驻台北。明年，还云南。十年，从毓英援越南宣光、临洮，每战皆克，予优叙。二十六年，卒，附祀毓英祠，予本籍建祠。

张保和，云南师宗人。初从岑毓英讨回寇，积功至守备。同治六年，越境讨猪供箐，屡获胜。寇窜海马姑，复与蔡标等合击之。攻大寨，悍酋张项七死拒，保和执予以刺，堕马，枭其首，寇气慑，诸军乘之，大捷，迁游击。明年，西寇围省城，毓英入自曲靖，遣保和为前锋，攻克石虎冈，驰救邵甸，破之。移师杨林，迭克要害，皆挥矛冲阵，所向辄靡。寇见保和旗帜即反奔，无敢与抗者。数负重伤，裹创力战，气不少沮。先后攻克呈贡、晋宁、富民、嵩明，大小百馀战，未尝一挫。省围解，迁副将，赐号扬勇巴图鲁，署楚雄协。

规昆阳，遣都司陈贵等自津径取河西乡，而自率师攻仁和街，越墙而入，手刃悍寇数人，一鼓克之，河西亦平，於是城围合。保和揆形势，谓宜先克海口，因勒兵以进，村民争迎附，二十馀寨皆下，遂复州城，署开化镇总兵。九年春，攻弥勒竹园，马世德赴救，保和迎击之，身先陷阵，弹贯鼻及眼，血盈面，士卒愤懑，卒大破之。连克上下坝，竹园平。赴本官，更勇号曰刚安。进取茂克，战数捷，阿迷、大庄望风詟惮。夺后山，增筑炮台，俯瞰其寨，日夜轰击之，汲路绝。寇骇乞降，保和许之，收器械，捕恶党，徙降回大庄。十一年，以次复田心、日者乡。时赵发攻鐍兮未下，保和自开化驰剿。直抵马街，破上下两寨，徙降回新兴，擢提督。十二年，论克腾越功，赏黄马褂，授鹤丽镇总兵。

十三年，开化大窝子土夷复叛，毓英收抚之，檄保和再莅开化镇任，发兵二千，责千总李瑶等戍其地。瑶等纵兵凌虐，於是土夷大愤。逾岁，光绪改元，回酋马河图嗾与汉民閧，保和欲树功，与署知府姚嘉骥侈张其事，请调兵数千，发饷巨万，剋期大举。毓英廉得实，斥之。保和怒，乃罢戍，以失守闻。毓英遣何秀林进击，保和诇将至，宵入燔数寨，称克复。毓英乃罢保和。明年，调湖南永州镇。三年，卒。

保和在滇将中以智勇著，功亦盛。其卒也，年未四十，时人惜之。

论曰：滇回初起，势颇盛，自如龙反正，其气始衰。然非有以善驭之，剿抚兼施，滇事亦未易定也。耀曾善于结士，玉科神于用兵，标等皆善攻坚；而毓秀忠朴，兵后能崇儒兴学，尤称知本，民建生祠以祀之，宜哉！